一、“异象”的诗,生来就无边界
新工业时代洪流,万物互联的界限,不再清晰和分明。2016年的重庆,现代诗坛刮起一股强劲异象流派旋风。创始人主张不再局限于所见与内心,且投射于异象之物、数字之物,还原现实与想象之外的第三空间,重塑为“新体验”——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物与人、物与世界,世界与现实、现实与非现实,它们之间的关系被界定为“感觉性”“陌生化”“抽象态”“经验论”与“细节度”,而这正是作者燕刀三所青睐和提倡的,于是他将这些转化为第二次书写与表达,创办《异象》网刊,为异象主义诗歌实验写作。
燕刀三说,“异象学派”的重任就是开放地解析这一切和表达这一切。然而其实,“异象学派”的自我认知与表达透析,本身也需要从学理上进行再认识。这很复杂。像一连串无限打结的绳。绳用来记事,也用来解。
而我,很想用“觿”(念xī)来解。但我不高明,甚至很迟钝。我只能片面的解读,用我的角度。
二、异象诗歌,真实逻辑推理
物象+心象=异象。
异象写作注定属于先锋写作。
燕刀三提出的“异”,涵盖两层含义:一是思想立意上的异;二是表现手法上的异。
异象诗歌有几大特点:
——探索事物的逻辑属性。关注时点、热点和潮点,原则上与政治无关,更强调一分为二的方法论。
有关癞蛤蟆的美丑问题
三种截然不同的可能
第一种可能
癞蛤蟆的世界
根本没有美丑
美丑是人类
强加给它们的
——节选自《关于癞蛤蟆选美比赛的辩证论述》
——反思他者。人面对社会转型,加速度改革,理性及责任追求下内心克制导致身心重负,一旦释放会引发社会集体约束力效应。文艺作品虽有虚构特权,却会产生思想与现实的逆向思考。
我们即将建立理想国
我们现在难受极了
在理想国却不会难受
在理想国只有欢乐的海洋
理想国消灭了战争
消灭了武装革命
也消灭了饥饿
理想国什么理想都实现了
当然也消灭了理想
——《理想国》
——突出强烈的敏感性和尖锐的想象力。现实生活间接体验的热烈,一定会引发其闭环式思考。但这并不影响作者将观察对象感受置于时代、地域大背景下考量。
一阵厮杀声
把我从梦中吵醒
于是我看见
成千上万的士兵
攻占了我的书房
有的爬上书桌
有的爬上书架
他们披坚执锐
——节选自《汉字战争》
——主旨是以人为本,察第一知觉,且接近本能。社会进入工业文明新时代,会凸显整体利益的最大化及个性的自觉释放。
乌鱼和乌木
更不是他们的先祖
这个国家的武装部长
曰余囷
他告诉我们
乌有只能靠灵魂洞穿
——节选自《乌有》
三、社恐之人,神经元不自由
燕刀三说,他是一个社恐。
这个社会,社恐不稀奇,社恐的人也不少。
韩炳哲提出“倦怠社会”概念。他在《倦怠社会》([德]韩炳哲著,王一力译,中信出版集团出版,2019年6月第1版)中指出,21世纪由神经元主导,各种精神疾病主导了21世纪初疾病形态,人类社会患有陌生人恐惧症。“倦怠综合症不是表达了筋疲力尽的自我,而是表达了疲惫燃尽的心灵。”“伴随着世界变得普遍积极化,人类和社会也都转化为一部自我封闭的效能机器。”
韩炳哲主张,在回归面向自我倦怠中,在孤独与精神寻求中,要为自我重建一个闲适空间。而今,当信息社会让人感到疲乏不堪,燕刀三却在异象诗歌的“闲适空间”里找到了“独立喧嚣”且“积极生活”的出口。
从今往后
我发誓
要与世隔绝
过一个人的隐居生活
我必须是那只无形的山鸡
对着铜镜
由衷赞叹
我必须跳一支无人问津的舞
不惜气绝身亡
技艺失传
——《山鸡起舞》
社恐的人常常会有秒间感知和莫名惊喜。燕刀三说,“异象本身就是内视世界的独立王国。”且“它就像一个纯意识的产物,映照我们内心灵魂。”异象是鲜活的。异象诗歌对现实生活场景的认知及体系重建,反过来也会试着触碰与反思精神世界的真实。“而诗歌的精神往往在于抵达真实。”面对21世纪的虚拟人、大模型、ChatGPT、Sora及“造假”泛滥,纯粹独立个体人的内心感受将更加难能可贵。
在这中间
他喝了4碗茶
解4次手
有5个朋友上来扯淡
佛印竟没催
吃了7个枣子
打了个盹
跟3个朋友扯淡
他们这样子
我是很有意见的
——节选自《缓慢的宋朝》
社恐的人往往内心住着一个反常态小人。燕刀三说,“异象总是以直抵心灵的锐利呈现来激活生命的高度,而人人内心皆有一面异象之镜”。透过皮囊异象表达都是千姿百态,有人能表里如一,有人表里却藏着另一个里。异象更像某种本能情感和理性的意识存在。
解先生彻底疯掉了
他声称他把自己弄丢了
衣着破破烂烂
跟叫花子一个模样
整整三个礼拜
他都在地铁里寻找着什么
起先用一根树丫
到处拄拄点点
有时又在狭窄的壁缝间刨一刨
弄得灰尘乱飞
甚至跳下站台
趴在两根闪闪的铁轨中间
用放大镜寻找着什么
找到了一枚硬币
他会激动地问
我,你在硬币里吗
——节选自《我在哪里》
社恐的人每每注重个体真实体验和生命塑造,而不仅仅是“生活的鸡零狗碎”。燕刀三说“我们就在这异象的世界里漂忽游离,浮游此生,聊以自洽。”异象诗歌及异象诗人对自我的关注与表达,带来这个时代对自我的深层次思考,比如自洽、自我和解、不内耗,有松弛感,学会独处等等。
我突然发现
镜子空无一人
镜子空无一人
是千真万确的
说明我被镜子
提前宣告了死亡
我明明还活着呀
我活着
也是千真万确的
我还打算
明天继续活着呢
——节选自《我还活着》
四、社交连接,瞬间即是共情
社交新媒体时代,诗歌仅仅是一种媒介,是交融个体与他者、个体与圈层、个体与社会、个体与世界的媒介。
写诗和读诗、表达与理解、浏览与关注、产生与传播,即是一种社交方式。
如今的社交,强调的是“双向奔赴”。当社会评价多元时,受众的独特体验、沉浸带入、去中心化、小众传播、审美差异、选择交流,愈发明显和直白,最终的结果是穿越流量周期带来群体细分化。这同样适用于异象诗歌的群体阅读、关注及评价。
①“渴望”连接。
在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有强烈主体性(独立性)的渴望并产生差异化与自我认同,并致力于寻找生活的这个世界安放自我的诗意栖息或安然快乐的地方。这种强调个人的体验与精致的利己主义全然不同。未来,社会更着重和渴望人的个体温度即独立思考能力与个性化认知,传播也更加去中心化,追求范式不再统一,于是字由心生就难能可贵。“异象诗歌”通过异象的剖析,抵达情感真实,产生连接。
如果赶在时间前面
你就会看见
满街都是白骨
如果你赶得足够快
你也会发现
你自己就是一架白骨
于是你情绪低落
于是我劝你
要对时间满怀敬畏
千万不要赶得太快
——《赶路》
②“趣味”连接。
互动社交媒体时代,表达和发表不再是精英专利,只要你的观点足够有趣。异象主义者认为,扭曲、荒诞、反理性和非稳定性,既是历史,也是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事实观照。而在读者看来,直白与质朴、体验与感受、未知与探索、修正与凝固,这种种不确定性实在有趣。
中年人的生活说到底不容易。因此,异象主义的核心价值是具有现实主义特征的。
可是笨蛋
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混蛋
笨蛋学过马列主义
笨蛋认为
软蛋才是混蛋
这是笨蛋的逻辑学
——节选自《混蛋的逻辑学》
③“附近”连接。
智慧时代,更加强调有温度的独立思考和个性化认知。面对第四次工业革命,特别是新质生产力的提速增值,在宏大叙事面前,很多变量变得不可控,在这种场景下,普通小人物的情感会更加敏感、细腻,很多人正在摆脱思维惯性不随波逐流,“异象主义诗歌”出现了。
成年人很多都是孤独的人群,他们有一种感受叫瞬间释怀。现在,异象的诗与异象的人就在我身边,喜怒哀乐他没有藏起来,也不会消失在万般修饰中,这种释怀包括爱与遗憾刹那间的情绪,于是,读者与作者真实亲近感产生了连接。
阮咸喜欢喝酒
他常常抱一只大瓮
一个人喝闷酒
这天跑过来一群猪
围瓮而坐
与阮咸一起唱大酒
阮咸与猪
都特别开心
——《阮咸喝酒》
除了诗歌,燕刀三的“刀剑笑系列”短篇小说也很耐看。“燕刀三”就是一短篇中的主人公,他偏爱他,于是拿来用了,自己就叫了燕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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