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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星寒:我把重庆写进科幻里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上游新闻    日  期:2023年10月25日      


萧星寒,本名秦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科普作协会员,重庆市作协科幻文学创委会副主任,重庆市科普作协副理事长兼科幻专委会主任委员,璧山区作协副主席。已出版《光影中的科学秘密》《终极失控》《决战奇点》《星空的旋律》《“蛟龙”出海》《天地大冲撞》《碳铁之战》四部曲等科普科幻图书30本,长期在多家杂志上发表各类科普科幻文章。迄今为止,出版作品字数超过500万。

(本期访谈主持人:陈泰湧)


主持人:请用一句话向读者介绍你自己。


萧星寒:我是野生科幻作家萧星寒。


主持人:为什么要强调野生?


萧星寒:因为写科幻只是兼职,我的本职工作是老师,准确地说,是重庆市璧山区一所小学的男语文老师,其中有9年的时间我是在村小任教。那个时候,放学后其他老师和同学回了家,我一个人呆在学校非常孤独,看到操场上长满快到膝盖的野草,就在寝室里开始创作科幻小说,我的处女作《独狼原理》就是在这种“野生”环境下写成的,一共写了20个大作业本。



      ▲1997年在村小任教的秦建


主持人:这么说来,从职业上和所受的专业教育而言,你是一个“文科男”,怎么想到会做起“理工男”的“科幻梦”来了呢?


萧星寒:我很早就喜欢上科幻了。小学五年级,10岁,我看了科幻连续剧《恐龙特急克塞号》,里边有飞船、战车、恐龙、怪兽、超人、外星入侵者、机器人、时代战士、人间大炮、时间暂停,等等,单独拎一样出来都足够吸引一个10岁的小男孩,何况是囊括在一部电视剧里?好比是满汉全席。从此我就迷上了瑰丽绚烂的科幻,从来没有离开过。后来,读科幻作品读得多了,便开始自己的科幻创作,这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文科男”做“理工男”的“科幻梦”,这种说法其实是出于对科幻的误解。我读的是师范专业,师范专业的一大特点就是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会,不只是文科理科,人称“万金油”。而科幻,恰恰要求作者是“万金油”。季羡林说,做学问要做到“文理兼容、古今兼容、东西兼容”。我觉得,这也正是对科幻作者与科幻作品的要求。



      ▲萧星寒已出版的部分图书


主持人:《红土地》是你的代表作,能讲一讲《红土地》的创作灵感是怎么来的吗?


萧星寒:《红土地》的灵感来源有三个地方。


第一,我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一直关注重庆的建设和发展,有一天,我在网上浏览的时候,看到一篇红土地地铁站的报道,里边说红土地地铁站深九十多米,这个深度,可以扛住核弹的轰击,我一下子就被震住了,心说:一定要为红土地地铁站写点儿故事啊。


第二,我从小对各种神奇的动物和植物都非常感兴趣,为了能够在不同的环境中生存和生活,他们演化出了种种神奇的本领和生活方式,裸鼹鼠就是之一。这是一种哺乳动物,却像蚂蚁和蜜蜂一样,过着社会性生活,并且还是少见的“女王制”。看上去很奇怪吧?当真正了解了它们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它们的社会为什么会这样,你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第三,这篇小说其实写于2018年10月到12月之间,虽然只有四万多字,前后也写了两个多月。动笔的起因是贺建魁基因编辑事件。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而我也是非常关注科技最前沿知识的。围绕贺建魁基因编辑事件,学术界和社会伦理方面都产生了很多的讨论。我注意到,贺建魁的基因编辑只能针对精子和卵子,对于成年人是无效的。我就想,要是能对成年人的基因进行编辑,哪会怎样呢?于是我就设想出了“基因驱动技术”。


三个灵感来源合并在一起,我就写出了《红土地》。核战突然爆发,幸存者聚集在红土地苟延残喘。为了继续生存下去,有科学家提出,借助基因驱动技术,将人转化为裸鼹鼠,以裸鼹鼠的形态与社会结构,在地底下继续生活。但显而易见,这种做法会招致批评和反对。矛盾和族群分化由此产生。


主持人:听说《红土地》拍成了电影,能说一说这里面的故事吗?


萧星寒:2019年,《红土地》发表于杂志《科幻立方》,同年10月获得华语科幻星云原作大赛2019年度小说类“原石奖”,随后被海南壹天视界科幻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相中,拍摄成了网络大电影《地下深宫》。该片2020年拍摄完毕,然后就是进入后期的特效制作,目前全部特效都已经完成,最快年内会上线与观众见面。这是国内第一部以原创科幻小说为蓝本拍摄的网络大电影,主创团队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与财力。我看过预告片了,对该片的质量有相当的信心,期待它上线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主持人:除了《红土地》外,你的很多作品都带有浓郁的重庆地域色彩,这里面又有什么故事吗?


萧星寒:作为土生土长的重庆人,我对重庆自然有着特别的情感。是重庆这一方水土养育了我的骨头和肉,养育了我的眼睛和胃,养育了我的品格和精神。重庆的一切都是我所熟悉而热爱的,把重庆写进科幻小说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红土地》发表之后,我以基因驱动技术为背景,分别创作了两篇科幻小说。《黄泥塝》有7万字,讲的是在一场疫情摧毁了世界之后,黄泥塝的幸存者面临着不得不变成翼族的诱惑;《鲤鱼池》有12万字,已经算得上是长篇了,讲的是多年以后大洪水淹没了全世界,重庆业已再次变成扬子海,而幸存者以蛟人和鲛人的形态在海底挣扎求存。红土地、黄泥塝、鲤鱼池,三个地方恰好相邻,而且重庆的地名都很有意思,我借用来写进科幻小说里,也是一个小小的创新吧。三篇小说合起来叫“重庆科幻三部曲”,也很有意思嘛。


在我的另一部长篇科幻小说《终极失控》里,故事的主角就读于“重庆市科技学院”,制造出能毁灭世界的钢铁狼人的是位于缙云山麓的“北碚自动化研究所”,整个故事的三分之二都发生在“沙坪坝高铁站”,另外三分之一发生在朝天门到解放碑之间的地下城市里。


再讲讲我新出版的一部长篇科幻小说,《逐日:空间太阳能电站档案》是以重庆市璧山空间太阳能电站实验基地(这是真实存在的)为原型,讲述了2028年和2049年两个时间点的故事。不但来凤鱼、璧山兔在小说里大放异彩,女主角更是人称“朝天椒”的夏涵,行事说话,都是典型的重庆妹子。我可以骄傲地说,在我之前,还没有哪一个作家把重庆这样写进科幻里。



      ▲《碳铁之战》四部曲

主持人:说到“重庆科幻三部曲”,我想起你的另一个系列,《碳铁之战》四部曲。


萧星寒:我这里解释一下,“碳铁之战”中的“碳”指的是“碳族”,也就是人类,因为人类是碳基生物,其存在和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一样,是建筑在碳元素的基础之上。“铁”指“铁族”,小说中的人工智能,它们的存在,是以铁元素为基础的。铁族个体为钢铁狼人,可以在狼形和人形之间切换。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形体,在小说中有一种解释,实际上是因为这种形体既与人有相似之处,容易让读者接受,又与人有不同之处,容易制造出陌生感。同时,我把铁族设定为一种与碳族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大不同的文明,碳、铁两族也不是简单的敌对状态,这使得碳铁之战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人机对抗。


此次出版的《碳铁之战四部曲》,主要描写2120到2125年的第三次碳铁之战。第一部《狩猎之神》发生在金星,以基因超人铁红缨为主角,讲述狩猎者对抗铁族的悲壮故事;第二部《绝地战歌》发生在火星,以碳族叛徒孔念铎为主角,讲述他历经磨难、重新寻回自我的故事;第三部《黑白天堂》发生在重返中世纪的地球,讲述神秘人袁乃东在地球上冒险,并与重生教对抗的故事,结局出人意料;第四部《彩虹尽头》,故事先后发生在金星、木星、火星、月球、奥尔特云,最后决战太阳之巅,迎来所有角色暨碳铁之战从对抗到和解的阶段性结局。


四部小说,各有主角,各有叙事侧重与主题,情节上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部的主角,在别人的故事里是配角;这一部的配角,在另外一部书是主角。看起来是掌控一切的主角,其命运在第一页就已经注定;看似不起眼的配角,却对整个故事的走向,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所有的这些故事,又与2077年他们听过的一则名叫《猎人、狐狸和鬼》的古老故事及其解读息息相关……


其中,《碳铁之战3:黑白天堂》写到了2123年的重庆,那个时候的重庆,嗯,跟现在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写到了璧山区的云雾山,写到了云雾山的古老寨、铁围寨和大茅寨,也写到了璧山上龙,一种生活在淡水里的蛇颈龙,还写到了朝天门,两江交汇的地理格局还在,但一切都已经改变,而且,很可能和许多人想象的未来重庆不一样。


主持人:很多人说科幻就是预言。请问你是怎么看待这种说法的。


萧星寒:很多人非常看重科幻的预言性。如果细细罗列,在科幻中出现,并最终变成了现实的科技发明,有成千上万之多。然而,如果你看的科幻足够多,你会发现,绝大多数科幻小说里预言的科技发明都还没有变成现实。这是因为科幻实际上并不提供精准的预言,它只提供可能性。每一本科幻小说就是一种可能性,千万本科幻小说就是千万种可能性,然而,不考虑平行宇宙的话,最后在本时空,变成现实的,就只有一种。因此,科幻中预言的东西或者事件变成了现实,值得庆祝,要是没有变成现实,也没有什么,预言之外,科幻还有其他不可取代的价值。     


主持人:怎样能写好一部科幻小说,需要涉及到哪些知识,看哪类书籍会对其有帮助?


萧星寒:想要写好一部科幻小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涉及了太多的东西,真要细细说来,可以写出一本砖头那么厚的著作来。我这里只简单地说说我的理解吧:


第一是去读科普书,包括纪录片。以广博的知识作为基础,然后找你要想深入的领域,去找相关的书籍,具体地读,至少要达到能够“伪装”成该领域专家的水平;


第二是去读科幻小说。想要写好科幻,不说看过全部的科幻,至少要对科幻的整体有一个初步的认知,哪些科幻已经写过,哪些科幻写过但还不够优秀,诸如此类;


第三就是动笔去写,开了头,务必要写完,然后投稿。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去用笔在纸上写出——或者在键盘上敲出——一篇科幻小说。



      ▲今年5月,萧星寒在2023年中国科幻大会上演讲


主持人:我想问你一个“高大上”的问题——未来中国科幻会怎样发展?


萧星寒:首先是对科幻的定位要达成新的共识。这个共识,不仅仅是科幻圈,也是学术圈,还应该是所有对科幻感兴趣的人的。这个共识是什么呢?科幻不独属于少儿,不独属于科普,科幻属于所有年龄段的人,科幻的世界,也应该越过科普的藩篱,进入更为辽阔与自由的宇宙。单从年龄上讲,要形成少儿科幻、少年科幻、青年科幻与成人科幻的创作梯队,让每一个年龄阶段的人想要进入科幻世界的时候,都有自己那个年龄阶段的作品可以看。


其次,科幻的研究者与批评家要联起手来,博采众家之长,摒弃软硬科幻等过时的观念,创立出独属于科幻的评价标准与体系。比如南方科技大学吴岩教授提出的科幻古典主义、科幻现实主义、科幻现代主义和科幻未来主义,就值得深入挖掘与推广。考虑到科幻介于科学与文学之间,科学与文学都有各自的评价标准与体系——两者水火不容的时候并不少见——这事做起来,肯定困难重重,但必须去做。


对科幻作者来说,最大的挑战在于,找到那条独属于自己的科幻之路。事实已经证明,大刘那条路,只有大刘才能走得通。创新意识,应该是科幻作家的第一本能。这其中,参考科幻史,找到新的题材,找到前辈大师没有写过的题材,是革故鼎新,甚至开宗立派的关键之所在。


主持人:你目前正在创作什么作品,方便透露一下吗?


萧星寒:我一向乐于宣传我正在写的作品,还非常希望别人来问,经常来问——因为我脸皮薄,过一段时间被人问起,“你当初吹的牛呢?你说要写的某某小说呢?”要是没有写完,我会觉得很丢脸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你们的问,是我前进的动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