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始于云雾
与那场摇曳多姿的雾的相遇,是始于六年前美丽庐山,在那座叫牯岭镇的云中山城,是在一个薄醉微醺的晚宴后。至于经历过这么多的日月了,也凝望了太多星空低垂的时刻,我对那场雾的感触和知觉,仍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辗转反侧,并在此时刻还把它化为笔下的回响,想必,该是与之有着难以预估的情由了。那一日,走在牯岭镇一半仙境一半人间天街之上,仰息之间,有雾涛暗涌、烟波四起,街头的游人们,似身在画中游,而画,就在眼前一一铺开,整个情境如凭空而降的风光大片,妙手神偷般来得悄无声息,把“空里流霜不觉飞”的奇妙奇幻就在眼前演绎。
◎云来雾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围袭而来的云雾是静止的、也是流动的,是浓稠的、更是浅淡的,它湿漉漉、滑腻腻的从高处、从四周跌落下来,似白丝绸、还似轻纱、棉絮,恣意地飘浮游荡山川峰峦间,悬挂密林疏叶上,涂抹草甸花丛中,缠绕在天街的店铺内,沾衣于游人的身上……它那样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时而堆砌,时而散淡,一会儿狂野、一会儿婉约,轻轻松松就勾勒了一幅大自然的泼雾图。万物,已由它随心所欲,或笼盖或淹没,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浮浮沉沉。云山雾海中的行走,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就踮起了脚尖,在摸摸索索、忐忐忑忑中,一点一点的慢慢趟行,周身陷于这场巨大幻梦中,步履变得撞撞跌跌,有种堕入烟海的茫然四顾,特别让人产生要抓住一种真实的冲动。
◎ 似云幻雾
我们常常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中保持一种欣赏观和人生态度。保持一种适可而止的清醒,抑或不可而缺的迷糊,它既是辨乎了远观与近亵的智慧和境界,又是一份明了透彻后的懂得和参悟。人间烟火,似云幻雾,雾因花而朦胧,花由雾而迷离的美好。来时云山雾罩,去时云遮雾绕,来来去去,掩掩藏藏,什么都不说,又什么都说了,迷迷蒙蒙,似真亦梦。“念去去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楚天阁”。凡尘一趟,有不断的相遇相识和相知,还有不停摇手作揖去离别,是终于的,到了的那一天,虽也活在这千千万万人的尘世之上,却终究活成了各自的寒潭鹤影,暗夜孤魂,所以,缘来缘去,皆消失于茫茫仙山云海。充斥生命的云雾,在月升日落的恒久不息中,会毫无征兆的一次次的泼撒而来,它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叙述、描摹一种幻境,让人有着难以招架的愉悦,乃至耽溺和沉迷。
◎雾消盏尽
云雾终于消散了,万丈霞光披洒下来。它再次潜回群山的岩缝和密林间,蕴造又一轮的生发,也许下一个幻境的路途,我们已不会再度相遇相逢,我已化为山石、为沙砾尘粒、为清风,为山岗上一棵骄傲伫立的青松,用尽一身的坚韧和顽强,抵御尘世的清冷和寒荒。我们云雾般缠绵缭绕的故事,会如烟花春雨般跋山涉水而去。而今夜,又梦牯岭镇,就在那天街般迷雾缭绕的幻境之中,之前种种,人情物事,兰因絮果,皆挤在眼前身后,浮现在梦中飘飘渺渺,我亦带着心间不断啧啧的惊喜和称奇,带着一杯薄酒过后泛起的几丝酡颜,悠悠晃晃、恍恍惚惚、醉影舞尘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