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的八廓街,建筑构架别拘一格,色彩搭配独具匠心,有一种生活方式的自洽,散发出浓烈的藏族生活气息,充满藏族传统文化魅力。 众多的环道和小巷,开枝散叶般伸展,密密麻麻的房屋,光明磊落地绽放着漫天色彩,拥挤的空间却有一种自在和悠闲。以乳白色为主,绛红色、黄色、蓝色、黑色、绿色、金色等镶嵌其间,只有对美学的理解,没有对金钱和技术的臣服,说不出的温柔和从容。 整体上房屋间距近,光线反射强,相互影响明显。质地有一种历史的光滑,又显得色彩鲜艳,非常符合色彩的原理。看着比北京胡同多味,比徽派庭院耐看。 那乳白色和绛红色墙体,即使从平面视角也能看见岁月和艺术浸染后融洽的痕迹。面对乳白色墙体,似乎连生活都是奶制的;面对绛红色墙体,似乎连声音都是红色的。这种简洁和质朴里,散发出时间的光泽。光泽里有颜色,有芬芳,还有藏族人追逐自己梦想的方式。 白色意味着雪域,也是中国传统最初的颜色,乳色融入了牦牛的生命,乳白色表达出藏族人崇尚纯洁和顽强的生命力量。深沉的红色似生命在黄昏跳动,金黄色如同朝阳般美好,其他颜色如格桑花般多彩,房屋由此以生命方式在追求着什么。颜色如歌声般的清唱,浸润成了一朵生活方式的浪漫。 随意停下脚步,仰望墙上,那红得斑驳黄得苍老的痕迹,沧桑得明亮,一点不掩盖晦涩。残缺得朴素、谦逊、自然,不圆满处恒久、平静,在沉寂中传递着一种难言的意会。无论斑驳或暗淡,都奇妙地增强着美感。 室内暗含锦绣,装饰或摆件的颜色,以及物品的色彩,都承载着较多活性,与室外搭配得大胆和深刻。金色、白色、黄色、黑色、红色、蓝色、绿色等可以很光亮,也可随光线的暗淡一直弱化,但无法消逝韵味。这种不完美中的美超脱了物性的牵绊。这里的色彩世界,一点不拒绝其他色彩侵入,并艺术性地随时间沉淀。 金色是室内的主色调之一,主要不是在表达富贵,而是在表达精神上的崇拜,有对藏传佛教的敬畏。不管色彩多么丰富精妙,室内都有一种金属般的寂静。这种寂静使金色的鲜艳看起来有点老旧和重复,充满岁月的美感。 在当地的气候条件下,建筑的内部构造能使色彩较好地配合生活的内容,从而较好地容纳生命的力量,并艺术地洋溢出一丝佛教精神,无形中增强了信仰的超自然意识美。 室内室外颜色对我心灵的夹击,使我有了一丝向梦幻靠近的感觉。 表面上看房屋内外渗透的气息在美感上彼此无关,却总使你看着室外的色彩想像室内是繁华、饱满、神秘和无尽。 心里流淌起一股艺术向往,通过自身的方式在等待,让你欣赏、靠近、住下、融溶,偶尔还有一缕美妙在抚摸。此刻,再坚硬的心,也柔软起来。 幢幢房屋,都有一份厚重。 幽深的八廓街阳光清澈,眼底有明晃晃的亮,色彩沉淀出的光泽,使心上的阳光有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我有一种错觉,模糊的都清晰了,浅淡的都鲜明了。 其实八廓街的艺术气象,还充满一种佛性的神秘。也许是大昭寺神址般屹立在中心的缘故。 大昭寺广场,有两个与香灰颜色一致的巨大藏式香炉,近旁两根五彩的经幡护卫着金碧辉煌的大门,在此伫立的人,都会被金顶上天晴下雨都闪耀的光辉,把人生的冷暖慰藉一遍。 门前的青石板上,藏民五体投地的身姿、等身长头的深深印痕,表达着心愿完成即是灿烂的执念,贫穷、哀伤、死亡就那么一回事。 信众的面容不见痛苦和喜悦,只有平和。平和得像头顶的天空,湛蓝湛蓝,一尘不染,有一种信仰让思想苍白的味道,丝毫不见精神的羸弱面。那直面一切的神色,比死亡带来的安详还安详,把金顶的光芒都镇得寂静了。 寺院的建筑风格和色彩,好像金光闪闪的殿宇输出着仁慈的光,迎接着信众虔诚抵近的脚步。我体会到能带来光亮的东西的贵重。每一面墙都经过细心的擦抹,每一扇窗都是精雕细琢,充满色彩的暗示。 大昭寺似乎在表达,它的明亮能把生活照亮。 殿堂内神像众多,活动空间狭窄、低矮、密闭,充满酥油和藏香燃烧的味道。描眉化眼、穿金戴银的佛像,在酥油灯光下闪着金色光芒,看起来圣洁、威严。 佛的手势,似乎都在令信众的信心纵继横移。 许多大的、重的、高的神像和圣物蕴育出神圣庄严的氛围,透过衍射的光线光彩夺目,强调着佛法的趣旨奥义,仿佛唯有如此才容易与神灵沟通。 色彩的神秘力量缠绕上缕缕余情,释放到寺外,弥漫到八廓街斑驳的墙上,使天地的颜色都在随情感流泻。 大昭寺,有了一丝岁月的重量。 被佛性照拂的地方,有了神话加身的样子。而八廓街热闹的市井景象,不但没有与大昭寺割裂开来,反而通过色彩汲取着宗教情感的营养。 似乎藏族人丰富细腻的情感,在大昭寺的色彩涌入文化和美学共同的入口时,连接起了传统的方方面面。宗教、文化、服装、饰品、天象、地理、舞蹈、诗歌等无一幸免。 迎面有几个拉萨市第二小学的藏族小姑娘走来,绽开的笑脸似一朵清瘦无比的格桑花,有一种高原风雪无法摧毁的美丽。我随她们来到一家被乳白色箍得牢不可破的“香味老凉粉店”,店面狭小,品种不多,却有好几种颜色。有两个小姑娘的服装多彩而不艳丽,但还是把暗淡的空间缤纷了起来。那清秀的身姿,有与自己和解的淡然,有与春风沐浴的亲近。我坐在矮小的长桌前,吃着藏式小吃,突然自己觉得渺小了,似乎唯有彩而不艳的服装才能经受住屋子的容纳,似乎店里的食品多彩才有味道。一出狭窄的门,面对狭窄的街,阳光把小姑娘活泼清澈的眼神完整为高原草叶的纯朴,任何时节都有一丝清凉,强烈的阳光只是深隧了眼睛罢了。 拉萨藏族人的生活就是这般的充分和自在,使生活本身有了艺术的味道。 藏族人为生活而装扮的美学,绝不是一个雪域高原那么简单,而是线条与色彩同在,即便雪山消融,早晚同样有光泽般的情调。 流动着欣赏八角街的颜色,就像走进幻想的拱门,一切都飘忽起来。色彩的调子,彰显出居住者的合理的、适宜的生存方式。 色彩的艺术本来是无法规则和预测的,但是由于大昭寺的无形牵引,民居也像佛像一样拥有了庄严和谐的美感,所有外在的形式都服从内在的表达,寄托着藏民们美好的祈愿。 对于生存,浪漫是一种奢望。对于生活,浪漫不可或缺。八廓街在用色彩的温暖轻轻诉说。大昭寺就是在这般遵循大自然本性的藏式民居中,强化着信仰和生活的沟通。 拉萨再多的美景都抵不过当地人生活的态度——不争却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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