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徐志摩诗歌奖获奖诗集《逆风歌》诗选 我的村庄里到处是通向天空的阶梯 她凌晨踩着橘子树的尖刺就上去了 她在树顶摇晃 路过的早行人,误以为她是登高玩手机 并祝福她的无线信号好 她纯粹只是为了攀爬 这些通向天空的阶梯 嗯,你看,橘子树爬了 又去爬干枯的李子树 我在树下挥动闪亮的铁斧,一声震颤 把她新认识的巴别塔摇晃起来 我狠心抽调她的一处登天梯 另一处,又在根基处冒出来 从低空开始,运送着水,和臆想的神灵 一个节巴一个节巴,向上走 我的孩子们,跟着走了十年 直到我的巨斧垂落,如重金属般的叹息 首发《南方文学》2018年第4期 扬尘扫 母亲每天都在露天的屋顶扫地 每天都能聚拢一撮尘埃 天空颇不干净 一点也看不出 最细微的飞行器想找一块空地栖息 母亲却想赶他们走 蓝天和白云为什么会把自己捏成灰 我十岁之前一直没明白 有时候我仰起头,想让那些看不见的尘埃 来蒙脸。母亲却低着头 从外圈扫到内圈 像在收集天外的风沙残骸 然后铺上篾席,让我躺下去 让我看着星辰挤落星辰 我知道,明天 又会有一些星屑掉下来 被母亲慢慢聚拢,慢慢埋葬 首发《扬子江》诗刊2018年第三期 为一株麦草准备好黄铜和枣木 我是那么喜欢黄铜 它能够将喜庆的音韵共鸣到更清亮 将悲伤的声调吸收到更呜咽 一块老黄铜,早就做好了准备 等着一根细长的枣木开了孔,安上去 最后,它要等着那株最好的麦草 等着那株麦草做成口哨 插到唢呐的顶端,像等着自己的灵魂 静静地回来,进入去年的位置 发出音乐的指令。黄铜在神龛下 轻微地颤抖,而枣木也清理完自身的木屑 等着那株最好的麦草 将自己唤醒。这些古老的,坚实的 金属质和木质,必须草芥的质地 来激活,来把音乐,调整到 即将泄出的状态,像积攒在节气上的喜庆 和悲伤,回到了曾经的出口边 首发《人民文学》2018年第2期 那株最好的麦草有点甜 那株最好的麦草,有点甜 嚼不烂,混合着枯草返青的气息 仿佛整个村庄的音乐都与舌头有关 我得将自己的味蕾释放到灿烂的程度 这是一株老草,被寒风蹂躏过 而又被大雪抚慰过 它将自身的芒刺一点点地拔去 将头颅上的粒子一枚枚地抖落 它将自身的水分逼出来,只剩下 保持身份的那一点,甜味 首发《滇池》201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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