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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乡村|吴昊:武隆懒坝“大地艺术”观赏探秘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吴昊    日  期:2021年8月4日      


走进懒坝大地艺术度假村接待中心豪华的售票大厅,我吃了一惊,这格局之大气,这设施之现代,仿佛置身于机场候机大厅,可上空的“天花板”却并未完全覆盖大厅,而是用长短不一,凌乱而有序的竹子铺设成的,甚至稀疏漏缝,给人一种尚未完工的残缺感。特别扎眼,难免纳闷。

然而也恰恰因为这个未完成状态,抓住了游人的眼球,回过神想想,这种艺术谋略,其实跟我们室内装修设计的讲究是一脉相承的,艺术家取材于当地漫山遍野的竹子,意在视觉上打破水泥钢筋密封的空间,透进阳光和自然气息。这种开放的艺术空筐,显然是刻意留下的审美埋伏,就像挖一个坑,营造一种“召唤结构”,吸引游客把自己的情感和想象往坑里填,似有维纳斯断臂之妙。

想起一位诗人早年的诗句,“在一颗名叫地球的星上,有一种名叫人的生物发明了房子,他们彼此用墙进行隔离,再通过电话互相联系,他们把大自然关在门外,却对着窗户和电视观察世界……”然后把世界描摹下来,重新放进房子里,就成了艺术!

何况这里毕竟是海拔1100米的古朴乡村,兀地伫立一座现代感满满的豪华建筑,和周围环境也不搭调。有了竹子这一混搭,大厅空间似乎注入了一种生态。仰视这大厅上空的天花板,似有万箭齐发,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势,仿佛电视剧里壮观的古代战争场面。

现代艺术中的确有不少作品割碎了严整的故事,散置着各种情绪构件,杂陈着片片意象块面,时间倒转,空间跳跃,境遇随意,身份游移,处处留出空疏,处处都允诺着自由,结果倒更能激发和组接起了观赏者的缕缕情思,无法抑制。因为这让作品承载更多的活体血性,让结构容纳更多的放达生命,让艺术流泻更多的自由精神。

 

走出验票口,见游人们争先恐后排队拍照留影,像在抢购什么紧俏商品一样,原来背景是一副超大尺度的纸上水墨画,游人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打破了浓雾弥漫的仙女山的空山水流的那种宁静,连导游的解说词我一句也没听清,便被拉到“立此存照”的队伍里来,这巨幅的山水画作品叫什么题目来着?来不及问,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直觉的感受。

据说画的作者是个美国人,名字叫史蒂文斯.沃恩,1958年出生于明尼苏达州。这么说来,沃恩已经是个花甲老者,至于作品的意蕴是什么,沃恩说得有点玄,“我的创作就像崇山峻岭中的春雨,润物无声,包容了它滋润的一切”。这话虽又空又大还绕着弯儿,却还是可以当作一根审美的拐棍。

他希望武隆的春雨,仙女山的春雨,懒坝的春雨,“根据这个鲜活的世界的丰富元素呈现自我”。希望他的创作能够让自己感到惊喜。的确,他如愿以偿了,看看这么多游人兴奋地搔首弄姿地在此摆拍,就可想而知。

武隆的春雨确实很特别,云里雾里,放肆而任性,这春雨竟下得水花乱溅,近看像飞流直下,远看像瀑布悬挂,画外朦胧的远山,更像是这幅画的水墨在空间里无限延伸,扩展,放大。画家把对象作为一个整体转移到画布上,以一个不可分割的直觉的投影来感动我们,历史呀,心理呀,情绪呀,它们都藏在颜料和色彩的逻辑之中,因此在绘画里,根本没有在“意义”上敷设颜料的事,有的只是在颜料中的意义,或者有意义的颜料。只有感觉到了才能理解,只有理解了才能更好地感觉,但对艺术来说,理解是溶化在感觉之中的。它既是武隆山水细腻的写实,也是懒坝自然景观的空灵写意。我观察了好一阵,几乎所有的游人,似乎无一例外,都会情不自禁在此驻足。

下一个“打卡地”在哪里?我们登上观光的电瓶车,穿过白色的游光隧道,大地依旧安慰着我,油菜花浩浩荡荡地开着,四周的绿色蜂拥而来,夹道欢迎,浓郁的春天气息在我的肺腑和骨骼里穿梭。自由是一种超然的体验,如同游鱼感觉不到水的存在,如同风穿行于林间,风无处不在。瞬间竟然觉得,当你心里有幸福的时候,幸福就已经悄然光临,不需要努力,幸福也是一种天赋和能力,把什么都放下了,手里无沙,心坦然在此刻,在天地之间,当能够放下一切的时候,放下的过程就是获得。

   “穿梭”只有几分钟,就到了苔癣博物馆,远看那像是几个“蒙古包”,走近发觉又有点像穹顶的清真寺,然而这五六座古堡似的建筑作品,它们的圆顶却是绿绒绒的,长满了苔癣,像童话故事。

走进那座最大的苔癣屋,哇塞!果然是别有洞天。一个充满浓郁浪漫气息的壁画世界,呈360度全方位扑面而来,叫人拍案叫绝,叹为观止。

大家来不及仔细观摩,就纷纷拿出了手机,在球形空间里,转着圈,不停地拍照,这显然是一个幻想中的远古世界。一个名叫浅井裕介的日本画家,从武隆繁茂的苍山大地中采集到19种颜色的泥土,利用晒干、碾碎、调制等一系列的方式,将泥土“变身”为各色颜料,以墙壁、穹顶天花板为画布,在一个月时间里,创造出一个富有想象力的未知世界,以风、土、水、火四个神仙孕育了一个另类天堂——《大地从天而降》,有鹿,有鸟,有狐狸和各种灵物,这些天上的灵物降生出许多种子落下来,有的变成动物,有的变成树最终汇成一片繁茂的有生命力的世界。

在浅井裕介的眼中,泥土是活着的,是会呼吸变化的,便开始与有生命力的泥土进行交流。《大地从天而降》讲述着充满童真,怪诞和有趣的故事,热情赞颂和张扬大自然的生命力,令人震撼不已。

 

竹音剧院,在我看来,是个捕“风”捉“影”的地方,所以显得魔幻神秘。

实际上那是一排上了年纪的青瓦土墙的乡村老屋,却被来自日本的装置艺术家松本秋则化腐朽为神奇地创作成了魔幻“剧场”,钻进黑乎乎的“剧场”,半空中吊着各式古怪的竹制“玩具”,有的像叮叮猫,像飞鱼,甚至像风车的叶片,抑或像无人机,37种112件竹子乐器在追光灯照射下,竟梦幻般发出铃铛的声响,使人仿佛猛地返老还童,勾起了儿时上树掏鸟窝,用鞭子抽陀螺,拉弹弓打麻雀的顽皮记忆,还记得有一次冒失地捅了马蜂窝被一群工蜂追得屁滚尿流的狼狈情形。

少不更事和青春之所以令人留恋,因为我们那时干的蠢事大都妙不可言。因此我猜松本秋则准是个老顽童,他巧妙地利用声音,光影,重叠,交错,给游人呈现出奇特的海浪纹、斑马纹的光影造型,还有木偶皮影戏的惊艳、诡异、梦幻的剧场氛围,引来一大群女同胞好奇地抢着拍照留影。

所以我相信,捕风捉影是人的一大乐趣,这也足以证明,做白日梦总是快乐的。最大的快乐恐怕是在梦中被人揪住尾巴,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尾巴。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在人体所有排泄物中,梦是最宝贵的。

走出“太虚幻境”般的剧场,便是如镜湖边的农家院落,水中倒影和风中的“竹音阵”,营造出桃花源式的惬意氛围,风起涟漪的时候,竹子们便会发出不可思议的天籁之声。喝着茶或散着步,有那么一会儿,真觉得自个儿就是一神仙。

剧场旁边的坡上,但见伫立着一个许多竹子围成的高大的怪怪的圆柱体,透过缝隙隐约能感受到一点内部的情与景,我们从狭小的竹门侧身进入,眼前的世界好像变得纯净空灵了,像雪一样的白砂石纯化了整个空间,正中心有一个方形的黑洞,洞口上方悬吊着一个水泥方体,它和每一根竹子之间用线连着,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个水泥方体,刚从黑洞里被竹子们拉起来。

美丽的错觉来之不易,如果你拨动钢丝,那么整个空间都会响起铃声,这时你会发现竹子、水泥方体之间好像有某种交流,仿佛这个声音在唤醒什么,它们彼此并不孤立,你的触觉、视觉和听觉也有一种相互牵扯丝连的关系……

艺术家给这个让人产生错觉和移情的作品取了名字,叫《大地的声音——呼唤》。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便想起一句经典的调侃:“意义含糊的作品,才能激起人们一再观赏它的兴趣,而伟大的作品从来不是清澈见底的。”

  

懒坝有很多值得打卡的地方,最为著名的恐怕要数巨人玛丽特。观光车把我们送到一个插有路标——“爱的小径”处停下,根据箭头所示,我们一行需要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去分别寻找藏在森林和岩石隐蔽处的三个巨人,而先被找到的两个便能成为一对情侣。而且路标牌上还提醒游人,经历一番森林探险后,才可能发现巨人的踪影。丹麦艺术家 托马斯·丹博主张回归大自然,便制造了这么一个悬念,有点像小朋友玩“藏猫猫”的游戏。 

不出所料,前方果然发现了情况,那是一个孤单的背影,落寞地对着云海、远山发呆,她正是玛丽特。而正面看上去,有种穿越到童话世界的感觉,原来,玛丽特是一个利用废旧的可循环材料创作的木雕巨人。托马斯.丹博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改变人类一些行为,“不要乱扔垃圾,未来就会是一个干净的世界”。 

教养是一个人的贴身内裤,而良知像一个预警系统,它会在你开始做坏事的时候高声尖叫。森林巨人让你惊叹大自然的纯粹中又透着艺术化的气息,在充满童趣的同时,又在唤醒着人们的环保意识。

但接下来,我们的角色就变成了“媒婆”,因为谁能成为玛丽特的白马王子,这取决于我们先找到剩下的那一个巨人。也就是说,玛丽特将会成为谁的新娘,不同的游人会有不同的答案。可惜当天雾太大,我们迷了路,便遗憾地放弃了继续“侦查”。玛丽特要想“脱单”,只好期待别的游人能否走运。

如果说“森林巨人”是采用极度夸张的手法创作的人物雕像,有很浓的科幻色彩,那么另一尊同样是人物雕塑《偶像》,则是属于现实的成人世界。

艺术家张健利用木材和玻璃钢,生动地刻画了重庆特有的城市民工艺术形象——等待接活儿的棒棒。不仅手法夸张,而且对比强烈,“巨人棒棒”和一群“蚁族棒棒”,两者不仅高矮极不相称,而且大小也有天壤之别,作者从夸张的对比中释放出一种令人心酸却乐观幽默的喜剧效果,高尚抑或卑微,给城市化进程中一代人留下了特殊的记忆:

生活是公正的,因为任何努力都能得到回报;生活又是严峻的,因为很大部分回报未必都成比例……我们不难感受到艺术家对“棒棒”这个社会底层群体流露出的复杂情绪,这种情绪里包含着真切的关注、默默的敬意、深刻的反思。

在竹音剧院的坡上,还有一尊用黄铜制作的呈圆环形半包围状态的人物雕塑,取名为“远方”,背后是悬崖,望出去是绵延不断的青山,云海缠绕不见尽头,这里拍照是很有诗意的。

与前两个人物雕塑不同的是,“远方”中的人物只是一个符号,她和包围她的圆环构成一种互动关系,我们好像并不计较人物长啥样,却很在乎她的造型,在乎她和周围环境的关系是否和谐,作品似乎含蓄地表达一种认知,世界只接受你身上与它协调的部分,人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如何处置其余的部分。而作品中的圆环并未闭合,而是开放的,变化的,有了多重可能性,我们适应环境的同时还要改变环境……

于是耳边响起歌手许巍演唱的歌词: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此时此景,恰如其分,事实上,无论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一辈子都到不了的远方,但是远方真的只能在远方吗?让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