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区一路向南,先迎龙,后接龙,都市钢筋水泥的褶皱和喧嚣向远,乡野天高云淡的开阔和清雅渐近。走马灯似的田陌农舍等风物随起伏延绵的松涛出画入画,轮回一个多小时后,青山绿水间,一条人文生态之龙——巴南区石龙镇便嫣然眼前。
华夏地名,说文解字总有因果,或盛产某物,或地似某物,或出某英贤。石龙得名因所处位置似十条龙的形状,且最早以山洼河沟处一玄武时期巨型整块石梁为七寸心脏位置聚居建场,沿溪流水文蜿蜒带状延绵开去,形成龙状,又石和十谐音,流史沉淀,便称之石龙。
穿场而过的小溪笔锋飘逸地游走勾勒,至宽处雨季水面也不过十米。溪水清浅,鱼虾水草等活物以及细碎卵石等冲积物都清晰可见纹理。至宽处的一石桥边,生有一棵五围粗,枝繁叶茂,距今300多年的古黄桷树。当初,闲风或野雀将它带到石缝中,自崖壁而生,努力生根发芽,向几米远的溪水咬牙前进要泥沙和水分。数百载栉风沐雨,日月更迭,不仅自身独木成林,一方面给了路人遮阳挡雨的荫蔽,另一方面给了鸟蛇等物安家之地。传统风俗中,百年老树顶天立地,多有通神和通灵的介质坊间说法,故而树荫上挂满各色各状的祈愿的符牌,结带,铃锁等寄托之物。这倒不是迷信,而是淳朴百姓对美好最物象化的真挚向往。
树旁老桥,修建日已不可考。岁月的风化湮没了它曾辉煌的历史刻痕,却湮没不了它的奉献。它曾经不屈的脊梁,只为普渡这一方而隐忍俯身,日晒雨打,人踩畜踏,经年累月的重量,早将它“得道”时的“真身”磨光压伤,但它总是静静承载,从无怨言。从生产生活到贸易人文,迎来送往中,多少幼儿走成老翁,它的身上落过花轿,也有灵柩;它听过太多人的笑和泪,那坑洼的肉身,无字的拓刻,每寸都满载筚路蓝缕的历史,身前的路,身后的影,敢于担当,默然奉献的乡土传承仍在桥上去来。
若将老场镇比为七寸心脏,那青石铺就的横竖井字长街则是承上启下的咽喉要冲,一到三层不同式样的房屋鳞次栉比的经历日出日落。自明朝初年到幸福新时代兴盛衰败,动荡和谐的变化,从竹木到夯土再到钢筋水泥的建筑材质以及几个时代的风格式样的巨大变迁,但所有的巨变都离不开以屋基和姓氏香火的亲缘等糅合而成的核心,一头连着守正怀旧,一头连着固本创新,岁月里各色风物而过的琼音便相爱相杀相斥相融成一条石龙人繁复又简练的偈语——平安健康的过日子。
沿场镇而出,左右方向各有一座兼顾农林灌溉,人畜饮用水源,防火防汛等功能的人工大湖,分别叫金龙和丰岩。两湖就像龙的双眸,让石龙有了律动的神韵。而这双眸的点睛过程却集合了石龙几代儿女发动挑山工精神,在没有机械的年代,就用石碾和锄头在原本的水资源极度匮乏,雨季和过路的地表水都无法留存的泡沙石山沟里硬生生咬着牙挖出了两个云梦大泽。前者明漾春水,后者暗涌秋波,丝丝缕缕,或近或远,或急或缓,或深或浅,一圈圈显和隐的轮回点化着比翼的鸟和成双的鱼自然真谛。
环湖沿线的肥沃红土富含矿物质,郁郁葱葱地生长成片经济果木和特色花卉,林下掩映的则是散落的三三两两别墅式的新农村富足的农舍。不论蓝天白云还是烟雨迷蒙之日,天空总会不时划过几声燕雀,院坝则符合几声鸡鸣犬吠,在炊烟缕缕向远处或隐或现的回响,颇有禅道荡涤之妙,也许这就是龙的澄澈双眸的治愈之妙吧。
除了双眸的治愈外,两湖中间谷底的田园上,有一座笆篱公社。此笆篱非彼巴黎,是参照古诗文里生活常用的柴草、篱笆等在田园山坡上围成自然迷宫和微缩的鱼虾和盆栽以及秧田的亲子乐园,笆篱里每一季撒播不同的花种,微缩田里则按节令种五谷。笆篱是石龙乡村生态科技发展农业体的冰山一角,现在的农耕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看天吃饭的心累身苦了,而是各式智能化机具的控制辅助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个农业生产节令,甚至喷洒农药和播种还会用到无人机。在这样的环境里,春有桃李,夏有荷桑,秋有菊桂,冬有梅兰,大人重返童年,孩子找到自然,在蛙声蝉鸣和耕种嫁接中识五谷、养三观,知四季、勤双手,玩出快乐,玩出自信,玩出智慧。
而说起石龙人的自信和智慧,还体现在碉楼群上。在石龙绍家湾碉楼群中的最高碉楼达八层,在整个全国都数一数二。中国传统塔楼防御性建筑是最能代表勤劳与智慧的结晶的,而碉楼便是防御性建筑的代表。我是学工科的,深知建筑无非三大要素,取材,搬运,连接。首先是没有钢筋的年代,取材只有钢钎铁锤。没有电钻雷管,只有通过肉体和耐心在时间的加持下,日复一日,挥汗如雨,开山破石,抚摸着一人多高的巨石,依稀声声嘶哑的石工号子在石龙的大小山沟惊天动地回荡。接着是搬运,在没有机动车辆的年代,要将巨石搬到工地,到了工地,没有塔吊脚手架,又要将几吨一层层石块运上几米高的地方,这些都考验着前人在肩挑背扛的心酸苦痛后,在自然实践中学到荀子“善假于物也”的智慧,充分利用圆木的滚动摩擦性和杠杆轻便原理,滑轮组省力原理等物理智慧;在没有注塑剂,胶合剂以及水泥等粘合硬化填充物的年代,要筑牢几十米高的黏土夯土墙胚不倒,前人在用糯米浆和草木灰混进黏土,提高硅化物的强度和粘接度上用到了最淳朴的化学原理。
而石龙人的另一种自信和智慧则体现在放生塘里。中国前人通过努力一有了钱,不是去等各类排行榜,或者玩各类炫富吸睛,而是讲究修桥铺路,乐善好施的传统,统称为“放生”,石龙的覃家乡贤用实际行动进一步升华了“放生”的概念,除特定好农历日子发放应急的米面粮油和钱布外,还将放养牧副渔等生产资料少许“放生”给穷苦人,并授渔之法,请人劝耕农桑和其它等新技术。在封建旧社会,阶级对立,剥削者对被剥削者绞尽脑汁榨干最后剩余劳动力的时代,覃家乡贤当时“另类”的在同期有钱人眼里的格格不入的“放生”行为,在石龙等地对百姓的知恩图报以及帮助他人传承有了很好的一个正能量示范作用。而这些作用化用到今日,则是对于带头致富,共建乡村振兴有很大的积极意义,比如石龙的绣球花海和云林茶山等都是率先富裕的乡民回到石龙带动更多乡民,筚路蓝缕,在本身贫瘠的大山之上,开辟出了美好天地。
去花海和茶山,应该选一个暖风的日子,每当时间的风把日子吹暖,大自然诗意的妙笔便行云流水地勾勒,依了山势地在整个三山两槽夹一沟的大祥山片区,打下一座又一座锦绣江山,流淌出无尽烂漫的绣球花海,或团或簇,或单或双,沐雨露旭日滋润,浴清风皓月涵养,绿裳粉面轻舞裙裾飘摇,迷醉期间的“蜂蝶鸟雀”,蜂蝶翩跹,鸟雀吟唱,峰回路转处,香雾朦胧里,也许平行的陌路人便缘聚起爱情的交点。
而名曰大祥的茶山是种茶人用汗水和智慧勾勒的绿色长龙,几十年来筚路蓝缕,随着时间向上,希望向上,笔锋向上,脚踏实地,一步一抬头,盘旋着一圈又一圈。从羸弱的叶片到如今绿色的象牙塔,闲坐其间,青山绿水中,抬头是云卷云舒,低头是花开花谢,冲泡出当下绿色发展的一片幸福安澜;云山雾罩中感悟轮回,禅悟,仿佛灵魂也在发酵,荡涤钢筋水泥褶皱里的浮尘。
在青山绿水间,石龙这条游弋的巨龙,无数平凡的基层干部和返乡创业的带头乡民就像石桥和覃家乡贤的脚步从龙头走到龙尾,时间便从年头走到年尾。他们闯入这片乡愁,扎根这片乡愁,在山水相映,云蒸霞蔚中,以大祥茶园的名义,以绣球花海的名义,以双眸大湖的名义,以青石老街的名义,抹出靓丽厚重的人文特色,因为他们知道,茶花等草木是石龙这条龙的绿色鳞甲,青山绿水是龙的筋骨,五谷和瓜果的丰收是龙的血肉,而勤劳互助的精神则是龙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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