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向求纬老师的《老乡何其芳》和闻捷的《复仇的火焰》作一个比较,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心里,但因为忙于写作谋生,直到最近才静下心来,把两部书重读一遍,于是就产生了这个题目。
闻捷是我喜欢的诗人,不仅仅是他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能写出《天山牧歌》这样优美的爱情诗篇,更在于他学习和吸收了维族民歌精华,写出了中国有史以来,最长的文人叙事诗《复仇的火焰》,对中国当代文学史,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向求纬老师是我崇敬的一位长者,一位高产的作家和诗人。对他的散文,我曾下过一番心血来研读,得出一些结论,比如朴实的叙述,方言的化用,细节的原始等等,相当的独到,可以说,他的散文,有着独特的个性。由于自己在2000年后,基本不写诗,也就没有研读诗了,这部《老乡何其芳》的横空出世,让我感到惊讶,因为从古至今,用诗来作传纪的,除了民歌,文人这样写的,还没有,所以向求纬创造了一个第一,不管人们对这部诗作如何评价,就其文学史而言,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一是用诗作传记,拓展了诗歌的功能。
诗是用来抒情的,这是古今中外,各个民族都公认的。即使是我们称之为叙事诗的,也就是些小故事,而且是不完整的故事。比如《木兰词》,其实仅写了木兰从军,而且差不多以感咏为主,以作者内心抒情为主,叙事性是不足的。这也是中国传统诗词的共性,更注重的是作者的内心感受。再如杜甫的《三吏》《三别》,说它是叙事诗,还有些勉强,因为仅是从一个点出发,作者以议论为主。所以说,严格意义上讲,中国传统诗词中,所谓的叙事诗,量非常小,不太成熟。
现代新诗中,以《王贵与李香香》《漳河水》等为代表的叙事诗,实际是以人物的命运为故事的中轴,来咏叹现实面前人的悲剧,人的苦难,以及现实对人性的扭曲,从而批判万恶的旧社会。而且篇幅不长,和当时的政治联姻。“宣传大于艺术”。
李季、阮章竟为代表的这辈诗人,对诗的叙述功能有拓展,但还没有到达比较成熟的阶段,有着明显的民歌痕迹。
新时期一度对小叙事诗提倡,但昙花一现,产生的优秀作品极少,除了作为作家的贾平凹的《一个老女人的故事》还能流传外,几乎很快被文学史遗忘。
而向求纬老师的《老乡何其芳》,全书225000字,足以令人“恐怖”,我没有计算过多少行,但274页,厚厚的一本,沉甸甸的。这部书对文学史意义不再哆嗦了,因为它拓展了诗的叙事功能,已是不争的事实。
二是以诗叙事的成熟性,让现代诗生存空间变广。
中国古代文学史上能称为叙事诗的,主要是《孔雀东南飞》,但它不是文人叙事诗,是汉乐府,是真正的民间文学,可能在流传过程中,有文人加工,但究其本质,还是民歌。
另一部流传广泛的是《陌上桑》,是一篇喜剧性的小叙事诗。实际上,就是一篇官吏对采桑女性骚扰的片断,在轻松愉快中,写出一个采桑女的高尚品质。但这篇还是民歌。
《木兰词》也是民歌。也就是说它们都不是文人创作的,最多是文人加工的。
现、当代文学史上能称为叙事诗的,就是这几部——
《王贵与李香香》,作者李季,是学的陕北民歌体。吸收了大量民歌中的比兴手法,是现代文学史上是最成功的叙事诗之一。
其它如田间呵,阮章竟呵,作品的内涵相近,方法也是学的本地民歌体。
闻捷的《复仇的火焰》,在化用民歌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这么说,虽然仍有民歌的痕迹,但已轻了不少。比起上一代诗人,更加清新,更加随意,更加自然。
而向求纬老师的《老乡何其芳》,已看不到民歌的痕迹了,这是叙事诗的一大进步。虽然,早年的向求纬,也曾从大巴山民歌中吸收了丰富的营养,这在他早年的代表作《喊海谣》《当归谣》中历历可见,四十多年后,向求纬老师在创作上已臻化境,早摆脱了民歌体这种形式的束缚,独创而神行了。所以《老乡何其芳》对文学史的又一大贡献,就是让叙事诗彻底从民歌体中解放出来,标志着文人叙事诗在艺术层面的成熟。
三是夹叙夹议,传和评有机结合,具有独创性。严格地说,《老乡何其芳》应当叫《何其芳评传》,因为全诗中,作者的评议颇多。
何其芳是好诗人,好作家,甚至一定意义上的好评论家。这些年,我因编辑内刊《何其芳文墅》,阅读了大量的何其芳诗歌和评论,对其创作,有粗略的了解。何其芳也不是完人,多多少少都存在缺点和错误。这些,都为《老乡何其芳》的创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向求纬老师知难而上,而且敢于评议,这需要勇气需要胆略。当然,我并不完全赞同向老师的评议,但承认他敢于这样写,是对文学史的一大贡献。自古以来没有人这么写过,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应当受到应得的尊重和赞扬。
我不是评论家,也不是诗人,这些年以发表小说和散文谋生,是个真正意义的上“自由撰稿人”,这样的文章不一定能写好,不过一家之一言吧,请向求纬老师和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