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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魂深处亮出任性的灯盏

——读《江津三子》有感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施迎合    日  期:2019年9月17日     

在2019的清风吹皱人心泛起迎新的波涛之时,一个“任性”的词语于不知觉间悄然走红大江南北华夏故园。在当下这个人心浮躁、人性压抑、人情淡漠、人间冷暖风霜交替上演的现代社会里,敢于直面现实任性一把是多么的好呀!于我看来,“任性”即是专属于自己的“个性”。他属于所有爱生活、爱诗歌、有良知、有追求的人。当我花了大把时间一口气读完这辑“江津三子”的最新诗歌力作时,“任性”,这个词语一下子就从我的脑海中蹦跳出来。他们在灵魂深处亮出任性的灯盏,让我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感知到了三颗不同的心喷射出的不同的诗歌的光芒!

“江津三子”,是三个土生土长的江津人的简称。他们是黄伟(海子)、钟平(风子)、袁军(戎子)。汲几江之灵水,沐鼎山之长风,他们骨血里奔涌的自是江津这块古朴昭然之地的物事风华。江津的山山水水滋养了他们,他们的诗歌亦如朵朵纷繁的几江浪花任性地挺立于浪尖之上。

海子,江津古旱码头李市坝人。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诵出了“海子”那句响遍中华的著名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他为什么要以“海子”为其诗名?然我猜想他一定也有一颗像海子那样充满阳光、幻想、浪漫、忧郁、沉静、苦痛,于灵魂深处挣扎、抗争的心吧?果不其然,当我怀疑着把沉甸甸的目光放在他的诗篇里细心揣摩、反复找寻之后,他的诗歌站了起来,不同寻常,有点任性。“一个世纪以后/太阳从东边出来/我的坐骑,山花烂漫/我的一笔狼毫,吐出向东的河山/我游在知深知浅的山川/在河岸,等一个女子温婉”(《雪地狂想》)这是海子的狂放、自信!自然的物语,丰盈的想象,唯美的意境道出了诗人内心的向往。我注意到海子特别爱“狂想”。他借“枯树”狂想:“暗藏的春天/以一朵浅芽来璀璨”;他撷“菊花”狂想:“在季节的篇章里/你是唯一弥香的交响”;他摘“落叶”狂想:“只是一场大风吹散/吹散在一腔天宇间……”这一系列的借物言志的“狂想曲”,不是单纯的咏物写意,而是诗人宏大内心思想的真实客观反照。那些自成一格、极具抒情意味的“冷语调”,构成了海子诗歌沉稳、冷峻、厚拙、大气的艺术底蕴。“所有的诗句都会毁灭/所有的物象都会虚幻”。这是海子的诗句,也许就是他所崇尚的现代诗歌语境的精神构建吧!这里,我还要特别强调,海子绝对不是简单重复、一味咏叹生活表象、把自己置身事外的虚幻歌者,而是一位“有根的人/不懂背井离乡/总是让人民种植于自己的篱下”(《无题诗》)。他对故乡、对亲人的爱和念想全在《冬日》《冬天》《陶罐》等诗篇中,那种跃然而出的悲悯情怀,自是诗人情感向度的真诚流露和纯净表达,正像他诗中精致的陶罐,“一旦破了/就会扎出人血……”

风子,江津龙门滩人。也许是“狂风鼓浪龙门高”的江河地理给了他诗歌的灵魂吧,使他的诗散发着一种清丽自然、温婉动人之气。那些单纯的、透明的、爽朗的、未加修饰的诗句像一缕缕清新的风,让我几近昏睡的大脑于尘世中蓦然惊醒,看到了他“想做的一盏灯,点亮内心的那部分”。风子远离故乡到深圳打工,和许许多多为了生存远走他乡的农民工一样,他漂泊的魂儿总是渴望着精神的皈依。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也许,诗歌正是医治他们心灵伤口的良药。“我和你,一起走在这条路上/一会儿平坦/一会儿崎岖/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我们走一点,它就长一点”(《这条路》)。这是全诗,近似白话的语言其实蕴含了很深的意境。路,本身就是不平坦的,它在有形或无形中延伸着,永远没有尽头。此诗妙就妙在虚与实的有机切合,那种迷惘的内心体验和对前途的不确定性令人唏嘘不堪!然风子自是一位“忠实于自己生活的人”,不管打工的生涯如何艰辛,他都要从跌倒的清晨里爬起来,去要“认领属于自己的理由”。于是,我从他的《暮色》里读到了生活的亮色,看到了“蝴蝶和秋叶,小女和爸爸”,情与景、动与静、爱与美交相融会的画面,感人至深。风子的诗歌大多为精短佳制,没有宏大的叙事和庞杂的结构,小巧玲珑,构思精妙,语言干净,诗意丰盈而不繁复。他善于从小场景切入,勾描出一幅幅情景生活小画面,看似浅显,却容纳了众多的人生体验、人情冷暖、悲欢离愁。这也许和他的生命旅程有关。读他的诗一定要把心安静下来,沉下去,这样才能从他悲凉而不甘的心绪里体味到他“幸福里有些荒唐的痛”,去“枝头上的鸟鸣,田缺里的流水,蝴蝶们的羽翼”上找寻他梦里的故乡……

戎子,由黔入蜀的侗族人,从小随当兵转业的父亲来到江津抗战名镇白沙。不论是当拨算盘珠子的小会计,还是打工、开餐馆当老板,都做得有声有色。他宣称:“诗是劈击荒芜,顿悟后呐喊的口型”!这样的领悟没什么不好。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只是来往的一只昆虫/属于自然的存在的羽翅”。戎子的诗似乎更现代些。他的每首诗都融入了“我”,每首诗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这种把“我”的独特情绪、理念、意趣、体验、反思等融会贯穿于诗歌文本中,亦是当下诗歌表现形式的主流。只不过我以为,一定要处理好“小我”和“大我”的关系,不要仅仅是沉湎于自我小资情调的欣赏、陶醉,抑或是个人主观情绪和狭窄心理的渲染和倾泻。因为诗歌是“我”的,但最终是人民大众的!然戎子的诗却让我领略到了属于他的另一面。绵密的意象,鲜活的语句,重叠的架构、幽深的境界充盈于他的诗中,让我反复玩味,久久揣摩,读出不一样的感觉。“如果你看见我从怀中取出久违的雪莲,请留意/我跳动的心脏,仿佛点亮的篝火/仿佛紮花的蝴蝶,仿佛我正走在美丽的河流上”(《仿佛》)。这种“仿佛”是假设?是表白?还是各有所指?短短的诗句中用了“雪莲、篝火、蝴蝶、河流”等可观、可触、可悟的众多意象,层次分明,渐行渐进,沉吟婉转,一咏三叹。诗人似在考量我们的耐心和阅读能力,以一管灵性之笔牵引着我们流连于他制造的“迷魂阵”里一次又一次感受他的任性……戎子的《黑》《俘获》《消没》《坠落的过程》等诗都让我见识了他作诗的态度和本领。

当然,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在以前,“江津三子”的诗并未引起我的注意。以我品诗论诗和个人喜好角度看,他们的诗尚在起跑线上,不论是诗歌技巧、谋篇布局、捕捉意象、语言文字、挖掘诗意等诸多方面都稍显稚嫩;如此整体、比较全面集中地阅读、审视他们的诗歌,于我亦是一次全新的体验。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经过岁月的沉淀,他们的诗歌已焕然一新,具备了起跑、冲刺、向更高目标迈进的基础。同为爱诗者,我真心期望年轻的“江津三子”再任性一些,高举自由灵魂的灯盏,绚烂诗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