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黄海子,是在多年前的一次酒局上,姗姗来迟的他刚落座就举起一大杯江津老白干吆喝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迟了,我自罚三杯……”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让我从此见识了他的耿直和豪爽。
“吃单碗儿必定有酒,酒就是不可或缺的引子,就像渝西人自己本身,放在世间里,渝西人和别的没有两样。但是,你一旦走进来,尝了一口渝西人的滋味,你就会像渝西人的单碗儿,简单,热烈,又质朴淳厚……”这是黄海子《吃“单碗儿”说》一文中的段落,大致描述了渝西城乡民间约酒嗜酒的场景。也可从这简短文字中一窥黄海子“胸中有酒,情深似海”的真性情。
黄海子真名黄伟,重庆江津李市镇人氏。李市镇乃江津著名大镇,为远近闻名“旱码头”。在这方民风纯正的乡土上,产甘醇浓烈的高粱酒,亦生长乡情浓郁的乡风民俗、俚语故事。你若有兴趣随便到弯弯拐拐的场镇上走走,冷不防便有稀奇古怪的民间谚语夹着醇厚的江津农村方言钻进你的耳目,让你止不住蔚然感叹:这乡情果真好似一壶酒啊!有着这样纯真的家乡人文背景,生长于斯的乡村娃儿黄海子能写出“接地气”的渝西乡情系列散文当不足为奇了。
黄海子是诗人。他的诗简洁明快,朴实生动,不事雕琢,纯净自然,读之品之,常在不知觉间就陷入他精心布局的场景之中而不能自拔。然在时光轮换到2018年的金秋,他却毫不设防的来了个华丽转身,笔杆子一摇写起了“乡风民俗散文”,甫一亮相即令人刮目相看。短短两月间即在《重庆日报》《重庆晚报》《重庆法制报》等重庆主流媒体上发表了数十篇散文,并在《重庆晚报》开辟了“渝西乡情”专栏,以纯朴、新鲜、活泼、有趣的乡土题材和挚朴文字给人耳目一新的阅读快感,让人惊异之时忍不住暗自喝彩:好一个心中有“料”有“情”的黄海子!黄海子也因散文创作的突出成绩,于2018年成为重庆市作家协会中的一员。
纵观黄海子的渝西乡情系列散文,我以为有三个显著的个性特点。一是题材生动活泼;二是记叙描写得当;三是语言朴实感人。
所谓题材是指构成文学和艺术作品的材料,即作品中具体描写的生活事件或生活现象,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一般是指构成一篇或一部“叙事性”文学作品内容的一组完整的生活现象,它一般由“人物、环境、情节”这三个要素组成。黄海子自幼生长、生活在人文气息浓郁的李市坝上,对这片生养他的故土有着深刻的个体体验和真挚的赤子情怀。那些发生在他身边的人文历史、乡村地理、民俗风情、方言俚语早已耳濡目染并浸润到他的骨髓深处,以至如血脉涌动常常激起他文思喷溅,并通过他点点滴滴的真情抒写构成了独具一格的“渝西乡情”系列。其表现手法上“形散而神聚”。题材取舍立意上始终围绕渝西江津李市坝上流传古今的乡村物是为贯穿线索,明确而集中的提炼出了“爬杆杆”“听灯戏”“打莲枪”“打铁水”等众多乡风民俗题材,托物描写抒情,内容广泛多样,生动活泼的为我们呈现出一幅幅中国传统人文场景,教人大开眼界之时,亦受到古老东方璀璨文明的再一次洗礼。从这个意义来说,黄海子“用心用情”挖掘的、看似“小家碧玉”的民间乡土题材,当是“有根”的、深扎于生活之中的、原汁原味的、为群众喜闻乐见的在场真情文本。
记人叙事是散文创作最为明显的标志。它的显著特点即是注重表现作者的生活感受,抒情性强,情感真挚。黄海子的“渝西乡情”,在这方面做出了极其有意义的努力和探索。他在记叙中充分借助想象与联想,由此及彼,由浅入深,由实而虚的依次写来,融情于景、寄情于事、寓情于物、托物言志,于真情实感中实现物我的统一,展现出丰富多彩的乡村生活场景。
例如,在《爬杆杆》一文中,他在记叙爬杆杆的精彩之时,把笔的着力点放在了父子皆是乡间杂耍艺人,以“爬杆杆”为生的一对农家父子身上。以记叙描写表演场景为虚,以刻画王武这个聋哑艺人为实,以虚实有度、有张有弛的叙述、描写,真实展现出社会底层人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真挚爱情的追求;于情于理尽在简单平常记叙中,反复品读,怎不让人唏嘘感叹。
黄海子记人活灵活现、入骨三分,叙事描写同样精彩得当,信手拈来。“印象中老茶馆在河坝街街面的尾端,挨着一座有上百年历史的石拱桥,担心它像其它的店铺一样已经改头换面了,可沿街面过来,茶馆居然还在,顿时有些惊喜。不过细看,它的面目已全非,感觉太老旧,沧桑了。沧桑得像我的祖辈,皱纹满脸,一头稀疏的白发,在风里挽歌,颤巍巍的躯体在竭力地支撑剩下的一口活气……”(《 河坝街随笔》)。寥寥数言,即把李市河坝街描绘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把其喻为“沧桑的祖辈”,既“形似”,更“神似”。在场文本表现出的深远思想,让风骨残年的老街于精简的文字描述里活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有人说,写诗的人写散文更有优势。我以为这和散文抒写的文字之美有着直接的关系。散文素有“美文”之称,它除了有精神的见解,优美的意境之外,还应该有清新隽永、质朴无华的文采。黄海子是诗人,他的诗有乡村原野质地的美,而他的散文同样具备了清新明丽、情真意切、朴实感人的特质。且看他的《撒佬儿记》:“ 这带民间,凡有隆重之日,必有吹‘撒佬儿’的出场,或高亢,或低迷,味极入骨,经久不忘;若吹者技深,人得深处,那是方圆几里,都能在吹奏者的情绪里走上一遭,或喜或悲,瞬间就能体会一次人生的大悲大喜。”文字简练生动,用语讲究,毫不拖泥带水。再看:“进村了,撒佬儿再次响起,只听小撒佬儿在前,细细腻腻,羞羞涩涩的样子,继而中撒佬儿出,温文尔雅,又不失热烈,仿佛男子面对心仪的女孩,正在表白;这期间,大撒佬儿高亢而来,浑厚炽热。三支撒佬儿,各自表述,又浑然天成,一会儿花前月下地把甜言蜜语漏了一地,一会儿仿佛在追逐嬉戏,或又发生争执,吵吵闹闹,吵闹时,小撒佬儿呜呜咽咽,大撒佬儿则婉婉转转,中撒佬儿像风,风过,乌云散尽,旋即则风和日丽,花好月圆。一曲吹尽,我已是听得如痴如醉,仿佛重回青春,众多的美好时光,在花前月下做了一次轮回……”像诗?更具抒情意趣。用了很多形象语汇,如“细细腻腻,羞羞涩涩,高亢而来,浑厚炽热,呜呜咽咽,婉婉转转”等等,特别是描写音符的那个“漏”字,极形象、贴切而具感染力,完全把“撒佬儿”写活了,直教人拍手叫绝。这样独具黄海子风格的情趣文字还有很多很多,限于篇幅,不再一一赘述……
愈是传统的,民族的,愈是世界的。由此我想,黄海子的乡情散文至少告诉了我们一个至真至善的道理。黄海子通过他的渝西乡情系列散文让我们“望见了山、看到了水、记住了乡愁”。我以为,他以酒酿造的纯朴“乡情”意味在于此,他作品的生命意义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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