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应有言外之意

日前开会，与诗人毛翰坐在一起。会上有人提到留白话题，他悄悄问我“什么叫留白？”我思索一阵说，诗歌的分行可能就是一种留白。他听后说，对。其实，分行这种留白只是形式上的一种表现，把诗之外的意思留在空白处，让读诗的人去想象。而诗在内容上的言外之意更是其营造者的特有功夫。

有无言外之意是诗与非诗的一个重要界限，有，才能令人反复咀嚼，如品美酒的回味之香；而无，则属于白话直说，淡而无味。对此，我们的前人有过许多鞭辟入里的论述，所谓“含不尽之意于言外”（宋梅尧臣），“诗无言外之意，便味同嚼蜡”（清袁枚），“词之妙莫妙于不言言之（清刘熙载）”等等诗词大家之言均深得之。以实例说话，梅尧臣便有“人家在何处，云外一声鸡”的名句，不言农舍位置，让读者从云外一声鸡叫的暗示中思考，比直接说出更为有韵味。白居易当然也是大家，但其诗学见解略逊一筹，一句“卒章显其志”使其背道而驰远矣。

言外之意不可小觑，旧诗新诗概莫能外。

近读张乾东一首短诗《狗》，初而不解。内中引用他人一句话说“张乾东你其实不如一条狗”，他执意不加反对，这不是等于自己骂自己吗？再读方知他恰在此处留下言外之意引人深思。认真说起来，狗是人类的好朋友，除患了狂犬病的疯狗以外，大都与人友好相处，是一种很有用的家畜，还是不少人的宠物。与狗比起来，真正干尽坏事的恐怕还是人类自身。因此张乾东在诗中说：

我从不相信

这个世上还有

比狗好多少的人

那么人为什么老是骂狗呢？比如此诗一开始就列出一大串骂语：“狗腿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狗仗人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肉上不了大席、狗眼看人低”等等，其实读罢全诗稍加思索就会知道，这些话根本不是骂狗，而是借助于狗骂人，骂人的种种劣根性。这种骂法倒是应了“言外之意”的做诗要求，因此会使我们想起“人天生都是诗人”和“人诗意地栖居”这些中外名言，不是吗？连骂人都有“诗意”！

这才是人高明于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