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油菜花开疯了,关于油菜花的诗也写疯了,今年也是如此。我读到一组写重庆潼南崇龛镇油菜花的诗(见《银河系》2019年夏),写法各有其妙,其中罗夏的散文诗《崇龛三月》,颇得中国诗歌侧直虚实写作之法的真谛,掩卷而久久不能释怀。
篇分三章,第一章不直写油菜花如何,而是写自己处于油菜花中的强烈反应。一上来交代:“我从不晕车,不晕船,不晕机,四海为家的人,这样的状况也算是标配。我甚至不晕血,虽然胆小如鼠。甚至不晕过山车,哪怕坐在第一排。”熟悉的人知道,她是驻加拿大外交官,最近回来休假。但读到如此介绍她自己的文字,立马感到别有其意。果然,虚晃一笔过后吐出真情:“但是今天,我晕了。第一次知道我竟然会晕,晕花。”下面写她晕花的具体情况,心怎样在金黄的波涛之巅翻滚,寂静怎样变成最大的喧闹,不无幻觉的描写甚至让人羡慕,恨不得也感受一下晕的味道。我想她定然不是卖弄写作技巧,而是如实写来,但这样倒比正面写油菜花开得多么热烈,多么灿烂,多么辉煌,使人们的感觉更加真实真切,如身临其境。古人云“诗出侧面”,侧写有时比直写效果要好不少,这不由得使我想起《陌上桑》写罗敷之美的名句:“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望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正面作者一人笔下之美,自然比不过侧面那么多人心目中之美,这也许是诗出侧面的内在依据吧。
第二、三章倒是直接地正面地写花了,实实在在地写,细致入微地写,写花的大气、自信,写花的绽放、轻盈,写她对花的展示、炫耀,乃至于唯花是写,其他的连她自己都成为多余。但是字里行间稍微留意会发现,她的实写之中包含了虚写,实写花虚写人,虚写的人实际就是她自己。在第一章之末尾,她悄悄的补了一句:“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其中的一片花瓣。”那么第二、三章似乎就该写这片花瓣的开放。是的,她是故乡的一片花瓣,一朵花,在异国他乡也像在故乡土地上幸福开放的花们一样。但是这些她省略了, 只说恋着故乡的土地、亲人。“感谢崇龛的油菜花,教会我能够使我们飞翔的,不仅仅只有天空,还有脚下的大地。”这最后一句把其心态表述殆尽。
哦,诗缘情。诗言志。诗,兴观群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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