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生活的芳香

——读长篇小说《蓝衣女人》有感

王明学

重庆市作家协会员、资深女作家李毓瑜近期出版的长篇小说《蓝衣女人》曾获得过2013年重庆市重点作品扶持奖，再加上她是熟识的文学朋友，因此拿到书后，读得很慢，看得很细。看完后，闭目深思，果真厉害，写得好!一股生活的芳香扑鼻而来，直进心房，好长一段时间脑海还沉浸在书的故事情节里，想念书中那些可爱的人物：女的、男的、老的、少的，他们好像身边一起生活过的老李、大张、小马……但又不完是，因为更有血肉和立度，更丰满而有思想，是从生活真实走向艺术真实的人物。这时联想起习近平总书记号召文艺工作者深入生活，为人民而写作的号召，捧着手中的《蓝衣女人》，心底发出赞扬：我们的李毓瑜做到了!

写长篇小说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必须在最熟悉的生活里挖掘，多年生活在下半城的李毓瑜深知这一点，她把自己的生活感受、细致的观察、不断的积累用思想和艺术的火花点燃，从真善美的审美高点出发，大胆的创新，不断打磨，终于脱颖而出。《蓝衣女人》构思定位明确，就是下半城河边一群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情节主线明朗，就是写三个女人的故事，其他的人物都是围绕三个女人转的。因此裁剪得非常好，没拉杂深长感，读起来容易进入情景，有较强的感染力。

长篇小说的特点是用人物的命运走向来反映作家的主题倾向。《蓝衣女人》写三个女人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命运经历。她们的生活环境特别，在重庆下半城边缘境地。第一主人公叫江加芬，是个不屈服命运的好学上进的顽强女人。她上进目的不是大富大贵，出人头地，成名成家，完全是劳作过后充实精神生活，做一个有文化的人，是生存的空间往上进一步，提高生命的质量和品味，非常自然可信。由于她目标质朴，远离金钱权势地位，就特别地关注脚下生活的土地，自如地前行，千难万险也阻挡不了，最后写作上取得一定成功，是把握住了生活的馈赠和命运给予的机会。她努力用文化来装扮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于是在清洁大队里脱颖冒而来，显得比其他人更有头脑，更有精神，更有培养发展的前景。送她去读会计学校，是顺水行船，情理之中的事。她从学校毕业后改变了工作环境，但端庄做事，诚恳待人没变，追求文学写作没变，从而受到人们的尊重。由于文化的滋润，她辩清善恶，选择男人就有了思想，尽管姑娘时期单纯得可爱，随着一步步地成熟，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最后对黄松从不爱到爱，到爱而放手，都显示出做人的善良和选择的高度。当然她也有没结婚就与他人性行为的疵点，从另种角度看，恰恰说明她是人，而不是神，现代开放折射的光癍穿过传统习俗的蓠芭，飘荡出生活泥土的气息。第二个女人叫张小妹，典型的重庆女汉子，虽然相貌平平，但敢爱敢恨，神情和声音藏不住燥动的思想和行为，她不甘心被人忽视，注重活在当下，趁改革开放春风停薪留职先开小面馆，后做服装生意，成为先富起来的那一个;她为朋友两肋插刀，谁有困难都热情相助;她去深山找同居过的男友柱子，是全书的高潮，原准备杀柱子这个负心人的她，看到柱子一家人处于做梦都想不到的贫困，不但动不了手，还把带去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穿的，全留下来给了柱子一家人。重庆女人的善良何等光彩照人，和那些为私怨必报仇到底的偏执人格相比，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个叫毛球的男人曾经对张小妹说，你想嫁给我，没门!就是倒贴我也不干。后来张小妹作了服装女老板，毛球找她讲价买便宜货，并说如果晓得你要发财，我怎么也要把你聚来当老婆。张小妹等毛球转身走后，呸地朝地上吐泡口水。看到这里何等解气过瘾。第三个女人叫白皮，是最漂亮的一个，传统文化把她熏陶成新时代的贤妻良母，在男人马儿遭工伤残疾后，不离不弃，虽然有过“精神出轨”，但终于在正气和道德的约束下，避免的肉体的背叛。性格各异的三个女人是邻居、世交、同事、朋友，她们生活在同一个社会的层面上，人生的戏却完全不同，不同里又有相同，那就是互相关注，互相欣赏，互相学习，互相帮助，虽然都同属“社会的小女人”但却没有世俗女人的嫉妒，疯想、攀比的变态，远离“公主病”，因此波澜起伏的情节和精彩的细节里始终传递着人情的温暖。这是作家构思独特之处，也是作家思想成熟，塑造人物性格到位的表现。

《蓝衣女人》让人印象很深，值得琢磨的还有一点，是视觉、语境、心理刻画、叙述、都打上了“下半城边缘人”浓厚气息，很有特色，让人耳目一新。比如对人物俏象的刻画就很特别：何同学高高瘦瘦的，面皮白白细细，眼睛精精神神，小而窄的脸上，五官紧缩地挤在一起，没法打开，给人重庆冬天的感觉，不开朗。……江加芬第一天看到他的感觉就是，好像地里没长醒长熟的青南瓜，农人为了卖钱，在混乱中把它摘下了，带到了菜场。再有，江加芬对她另外个男朋友的描写是：瘦瘦的高高的黄松，给人发育不良的感觉，好像伙食团学徒娃儿冬天做的没有发泡、又差温度又差苏打、死瘪瘪的挨师傅骂的馒头，还有点像农人地里没长醒长熟的青南瓜何志车。读到作家此类的描写，没有习惯的对人眼睛、鼻子、嘴巴，额头、眉宇的静物刻画，另一副印象画派的表现，真使人叫绝!

《蓝衣女人》呈现出重庆世俗生活的生动画卷：我在重庆生活几十年，作品中的描写比我的感受要美得多。比如黄桷垭去过不晓得多少次，但经作家的精心描写，作品中的黄确垭就比现实中的黄垭精彩得多了：在黄桷垭老街，有许多这样的馆子，像三姐豆花呀、正宗黄桷垭豆花呀、好又来豆花呀……这样的牌子随处可见，只要你率性走进一家，都会受到黄桷垭人的热情接待……大锅的豆花就在门外翻着细泡冒热气，红通通的家居腊肉早已煮好，就等你来了切了下锅炒蒜苗，鸡杂、泡萝卜丝、泡姜泡海椒红红绿绿的，切好了码在盘子里，折耳根拌了红油海椒、花椒、味精、白糖、麻油，用盘子装了，老远就散发出香气，让你吞口水，还有黄桷垭的名菜泉水鸡，哪怕就是家庭作坊的小馆子，弄出的味一点不比黄桷垭装潢气派的农家乐差，端上来的酸菜鱼上面盖一层油，下筷子就是雪白的大块鱼肉，入嘴滑嫩……读到这些，人间的烟火、食品的芳香、生活的气息，直端端赶往心里钻，渗透血脉，口水忍不住从腹中冒入嘴里，又大口地吞了回去。真安逸啦!

《蓝衣女人》饱含生活芳香还有一点，就是对女生的情感描写得特别细腻到位，这些情感真实而具有个性，丰满而具有弹性，让人感受到她们是一个个健康、健全、正常的活人。而不是意念拨高悬空的“神圣”，就是她们在道德有点瘕疵，也感到合情合理，可以原谅和理解。比如张小妹，不管她发没发财，对男人就是巴心巴肠，认为好是男人就去爱，没有被男人“玩”和“玩”男人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因此爱对她来说就是高兴，就是幸福。这种冲破世俗观念的想法，让人久久不能忘去。

当然《蓝衣女人》也不是十全十美，总体感觉阴柔之气太重了。里面的女人好说，因为毕竟是女人，阴柔点就阴柔点，不伤大雅。而男人呢?就不应该如此了，不管是螃蟹、毛球、何志车、黄松，还是娃儿叫的贺伯伯——贺孟新，罗青的男人——朱迪西，都是不敢面对矛盾，遇事躲闪，一跑了之，无勇往直前精神的“瘪男人”。本来螃蟹可以塑造个阳刚男人典型，书中却把他写成个受人同情可怜男人，当然这是作家满足表现第一主公江加芬同情善良的情愫的需要，如果换种思维，螃蟹最后很成功，江加芬仰视他。不是可以让整个作品阴阳互补，刚柔相济了嘛!这些是一已之为，不一定正确，但是朋友就得说真话，否则愧对了朋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