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
阿坚(徐继坚)的散文集《沐风化语》,顾名思义,沐时代之风,化意识之语;沐社会之风,化心灵之语。四辑辑名,也可顾名思义。旅痕,旅途之痕。岁纹,岁月之纹。人影,乃同作者曾有过从的或没有过从的然而都曾进入过作者视野的形形色色人之存照。臆语,乃作者真正历经“眼光向下,思想向内,精神向上”的心路之后的直抒胸臆。
阿坚之作特色独具,让人耳目一新。
阿坚之作具有体裁的多样性。如随笔式的《老脸》《透明的饥饿》,寓言式的《两只鸡》,叙事式的《表的诉说》《金芒果》,议论得纵横捭阖的《一只鹰坠落大地》等。作为读书人,也作为写书人,阿坚朝拜北大,如若教徒朝圣麦加。阿坚的视角传统而又时尚:“终于看见那块‘未名湖’石碑,此处即是原燕京大学旧址。以未名湖水为景,依着这块平淡无奇的石碑,心怀憧憬寄托梦想,一拨一拨的游人在此留影。有位姑娘趿着拖鞋,穿一身燕京时代的黑衣,整整黑色的学士帽,笑吟吟地在碑前与父母留影。显然是一张毕业存照,两旁的父母也喜在眉梢。一看就知道来自北方的农村,朴实而少言。想当年女儿考入北大,必然轰动了那一方水土,这做梦也会笑醒的事,是几辈人的骄傲呀!”(《未名湖半日》)这一段叙述性文字,更是有机揉进了叙事、议论、说理、抒情等散文体裁之诸种原素,貌似冷静,内则炽热,如若一道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多彩之虹,油然贯通了北大昨日的光荣与今日的梦想,也贯通了一个民族昨日的光荣与今日的梦想,只缘北大的历史、文化、教育不仅仅属于北大,她更属于包括作者在内的中华民族的子子孙孙,她更属于包括作者故里在内的中华大地的山山水水。
阿坚之作具有题材的丰富性,有对美女美食有滋有味的品味,有对恶人恶事有理有据的批判,有对秀山秀水循环反复的咏叹,有对人间疮痍针针见血的针砭。当然,阿坚着墨更多的,则是中国铁路百年与中国百年铁路,有对昨日中国铁路的深情回顾,有对今日中国铁路的严肃审视,有对明日中国铁路的激情展望。毕竟,阿坚生于铁路世家,长于铁路世家,他身为火车检修工程师的父亲,还同当年“打得鬼子魂飞胆丧”的铁道游击队的勇士们有过总角之交。所以然,阿坚虽然大半辈子走过四面八方,但他常思忖也执拗地认定,唯有铁路,才是他生命的故乡,唯有铁路,才是他灵魂的故乡。
《父辈心中的路》,阿坚以他父辈特别是他父亲同新中国第一条铁路——成渝铁路的相携相行,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感天动地的路人合一的长卷丹青。“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以身相许。”父亲以身相许的,除了作者的母亲,我敢断言,绝对还有成渝铁路。作为筑路者,在人民共和国开国的礼炮声中,阿坚的父母越彩云之南,攀贵州之山,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汇入成渝铁路施工现场东西南北的筑路大军。在夜以继日的大干中,在挥汗如雨的苦干中,喜看路基和钢轨在自己及工友的手中一段一段往前延伸。特别值得大书一笔的是,作为开路人,阿坚的父亲驾驶的772号机车,自重庆首发内江。前面车头,有彩带绚丽,有鲜花芬芳。父亲的心中,豪情伴激情也如鲜花般开放——蜀道蜀道再不难,大道已然通青天!彼时彼刻,作者(我)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没有守候在医院的产房外,正驾驶火车在成渝铁路上奔跑,是他拉响的汽笛助推了阵痛中的母亲,我才油然发出了那第一声啼哭。”正是因为有了汽笛声声的助推与激发,才有了作者生命的破晓鸡啼,多么美,多么好。作为铁路崽儿的阿坚,其生命的诞生何其庄严,何其神圣,何其有福也有幸!
阿坚之作且具有艺术的灵动性。此处提及的艺术,主要是指语言的艺术。他笔下的人物形象生动,他叙述的故事有板有眼,他揭示的意蕴更是发人深思。他的作品,大素之中见大雅者有之。“九十多年前,从楚辞的发源地沅水的上下游,乃至相邻的川黔的河道水域,行伍出身的沈岳焕(沈从文),从大船到小舟,下跳板登石梯,足迹几乎踏遍这些水域的大小码头。漂泊六年的所见所闻刻骨铭心,成为他日后在北平写作的一座金矿。”(《凤凰石》)庶几乎未加修饰的寥寥几笔,便将小说圣手沈从文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交待得明明白白,且将外乡人沈从文在异乡北平却把有关家乡湘西的题材的小说写得一发不可收的奥秘,解析得清清楚楚。阿坚的作品,大雅之中见大气者有之。“在距原子城1公里的地方,有一大片青青的草甸顺山势起伏而去。这里立着一块石碑,碑文记录了王洛宾先生的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当年情景一定是这样,也许是牧羊姑娘轻声哼唱的天籁之音,触动了王洛宾的音乐之魂,在他留恋回望的一瞬间,这首歌即在他心底流畅出来。有意思的是,悦耳动听的歌曲与威力无穷的核东西,两者泾渭分明,却都诞生在这里。音乐乃灵魂之声,我相信,那巨大的‘蘑菇云’阻挡不了音乐的穿越,因为我们都在心里高唱和平之声。”(《秘地》)这结尾的一段文字,如泣如诉,如若如歌的行板,然而,揭示的意蕴却让人怦然心惊——希望有核弹,希望因之国泰民安。畏惧核弹,畏惧因之国破家亡。核弹核弹,从来就是双刃剑。所以然,阿坚渴望音乐之声穿越蘑菇云超越蘑菇云,让全世界人民永远高唱和平之声。阿坚的作品,善用曲笔者也有之。“野马是不愿套上缰绳被束缚的,此乃天性。人却不然,古今中外被诸多‘缰绳’乃至‘枷锁’所捆缚,岂容你愿意与否。”这一段文字,貌似戏说马,笑说马。然而,作者的臧否,却若出其中;作者的褒贬,却若出其里。
而作为散文的题目,阿坚那篇《清明语》,更让人拍案叫绝。清明往往有雨,那是气候所致。清明人人有语,那是心情所致。清明时节,是国人祭奠亲友亡灵的时节。作者在清明时节祭奠远行的亲人,顶上有雨,眼中有雨,口中有语,心中有语,化成心潮逐浪高,顿成绵绵不绝清明语(雨)!
阿坚的作品正因为充沛着思想的力量,道德的力量,精神的力量,方具有生活的气息方具有生命的活力,因而,愈益历久也可望愈益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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