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
“露水硕大”,精彩、醒目的标题,一下子紧紧吸引住我。审读之后,发现这是一本有艺术魅力、有文学之美的散文集。这样的散文,只有诗人才写得出来:悲悯、细腻、深情、灵动、甜蜜、忧伤……作者杨犁民描写乡村的文字,如露水般湿润、纯净、清亮、闪光,心中暗喜,发现重庆地区出了一位有特色的散文家!
作者满怀深情地描绘故乡酉阳县“高坪村”的一切。他有时站在高处像白云般俯视村庄,有时融入泥土像萝卜般吮吸大地的营养。他与“高坪村”的人事同悲喜,与村子周围的草木共命运。他怀着童真的心态,把静的写成动的,把平凡的写成有灵气的,把无生命的写成有生命的。他视村里的树木竹林、花花草草、稻谷庄稼、牛羊猪鸡为相依为命的亲人和伙伴,对它们怀有体贴、珍爱、怜惜之情。集中拥有大量诗性语言,如“插秧是播种绿色的文字”“蜜蜂和花朵说悄悄话”“村路把血缘和姓氏联络在一起”“炊烟是村庄的呼吸”“阳光为菊花梳头”……
我始终认为:没有乡村生活的童年是贫乏的,因为他不能和生机勃勃的动植物亲密接触,他对大自然的风霜雨雪,对天地之间的河流、森林、草地、云朵、狗吠、鸟鸣、星光、月亮没有真切感受。这样的童年岁月是苍白的、枯燥的。而童年印象会深刻地影响人的,尤其是作家的一生。很难想象鲁迅的童年没有“百草园”,也很难想象萧红的少女时代没有“后花园”。没有“百草园”和“后花园”的童年,是多么单调、乏味啊。
读杨犁民的散文,我不禁想起了住在北京昌平郊区的苇岸。苇岸和犁民一样,最早是写诗的。上世纪80年代中,当诗人海子向苇岸推荐梭罗的《瓦尔登湖》之后,他就倾心于散文写作,并出版了具有经典意义的著作《大地上的事情》。犁民和苇岸都是爱恋、迷醉于大地上的生物以及春夏秋冬和一年四季的节气,也都谦卑自律,敬畏自然,善待万物。
遗憾的是,随着城市元素和影响不断渗入、侵入乡村,那种炊烟袅袅、花繁树茂、牛羊晚归、鸡犬相闻、桃花源般的乡村日渐减少。大批青壮年精华劳力,逃离故土,拥入城市打工,乡村的元气大伤。越来越多的农村变成了“空心村”。这样,苇岸和犁民笔下的乡村美文,就成了乡愁曲,成为伤逝之歌。
散文是一种自由的文体。一篇好散文,除了具备鲜活的语言、生动的细节、深邃的哲理、丰富的想象、新颖的构思、独特的视角外,首先要有个性,要有我。苇岸和犁民的散文是有我的散文,闪耀着独特个性的光彩,就像汁液饱满的新鲜水果,具有自然的芳香。
如果把散文比喻是散步,把诗比喻是跳舞的话,那么散步期间偶尔伴有舞步,使行文简洁、跳跃,婀娜多姿,增加音调的美妙,语感的灵动,这未尝不是一种丰富表现手段的方式。犁民的散文留有鲜明的诗歌痕迹。他把散文当诗来写作,故醇厚有味,引人入胜。
实事求是地说,《露水硕大》中的篇章水平不整齐。作者对乡村最亲最爱,每当离开农村,他体验不深,笔力便有所不逮。因此,我希望他少写不熟悉的东西,应多开掘自己的灵魂,多开掘童年的记忆。
我有一点担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公务的牵累,对乡村的疏离,犁民还能一直保持那种不被污染的、洁净如山泉般的童真心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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