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就是任性

——读冷雨桑的诗集《小记录》

王明凯

读冷雨桑，脑海里跳出两个字：任性。一是作者任性，本不是十分生疏的诗人，但却很少见她庐山真面目，待拿到这本诗集时我才知道，她叫刘雨嘉，笔名冰冷;二是执业任性，转山转水创了个产业：减肥，确实出人意料，读了那么多的微信广告，连她企业的名称都不知道;三是作品任性，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言志抒情与人不同，叛逆别人的阅读经验，只按自己的节拍跳舞。

冷雨桑为什么这么任性，读完《小记录》，答案就有了，那就是：爱。在当下，任性的事物不少，有权就任性、有钱就任性、有本事就任性、貌美如花就任性、父亲是李刚就任性……冷雨桑与众不同，有爱就任性。吕进先生说她是一个“让内心安好”的诗人，她把“我们爱，我们的爱，握在手上”;金铃子借用“我想我是爱你的”为题，回赠冷雨桑，也慰藉自己，同时献给天下所有爱恨中的人;赵兴中称有爱的冷雨桑是剑胆琴声的好兄弟，说她的诗是情弦、是爱、是光阴切分的音符。

冷雨桑是大地的女儿，所以她爱大地。大地是具体的，也许富饶，也许贫瘠，也许美丽，也许寂寥，也许葳蕤，也许荒凉，但都是冷雨桑生命的原点，都是我们毎一个人的人生出发地。“大地无一不是最知心\\它可以给我们扁豆、花生和石榴的青翠\大地是母亲的爱啊，它端坐的春秋和月光之神\交替在我们的生命和部分呈现，再擦出蓝色的火焰\我的爱，直至深冬的暖”(《这个冬天，我们为什么如此相爱》)。大地有清晨，也有黃昏，它那么温暖，又那么痛楚：“泥土是柔软的\祖辈弯腰，稻谷也弯腰\\而土路是坚硬的，有时也直达黑夜的埠口\以及思乡的船坞”(《黃昏》)。

大地有冷雨桑的故乡，“故乡的牛和羊，满坡的橘树\来不及卸下的灯笼果\春寒时分，天光凛冽……青瓦直愣愣地守护着屋宇。我童年的毛毡\还是那么整齐。它守口如瓶\它一直都把持着脆裂、暴晒、和倒春寒\以及入秋后那些绵长的鸟语和影迹”(《袪病•之三》)。大地有冷雨桑的城市，“小半山，铜元局\南岸\如鸟之倦之假寐\\我的巢，风小\树高而阔大\羽毛无凌乱之害……我在你的怀抱里\由黄变緑”(《你我的重庆》)。“我坐在半山腰，有一场微雨的前兆……我们将在重庆的空气里横穿\让生命的微光部分发蓝……其实雨应该在天空之下，幻想之塔\如光芒如花朵般照耀、眩晕”(《有关重庆的短制》)。除了故乡，除了家，大地还有冷雨桑的远方，“一杯，干掉\两杯，存放\三杯，倒地上\且看那些流淌和冬藏，我的种植园\我梦里青稞和酒乡\野牦牛和高原之上\大地的撕裂变成无形的手掌\兄弟们，经幡招摇\格桑和梅朵，在远远地笑\你所能看到的苦难，正如玛尼堆，处于风变”(《将进酒》)。你看，有了大地的恩泽和痛楚，才长出鲜花和果实，长出锦心秀口的《小记录》。

冷雨桑是母亲的女儿，所以她爱母亲。冷雨桑说，爱，快乐无边，“爱，就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让活色生香的生活\变直白和简单\让海洋\变得更加宽广和饱满”(《小爱》)。在《4月27日》，她这样写道：“这些天，阳光暖暖\请照彻大地时，尽量停留在风水的上边\我的亲人和朋友请在风沙里穿行时\戴草帽，着棉衣\身上缀满吉祥和如意。”这是一种对亲情、友情的细心体贴和人文关怀。她这样表达对母亲的爱：“我们相爱的早晨，早茶微温。墙壁上的画，温暖动人……你的皱纹即将爬满的脸，和我的乳名，在炉火旁映照\花园里的蜂鸟，喙长，长不及你的念叨”(《写给母亲》)。

在《天命——写给母亲及小部分故乡》的长诗中，冷雨桑把对母亲的爱从幼小一直写到现在。出生时，“我握于你的掌纹……愁容一直贯穿到夜晚\我说母亲，你是对的\你生下我的日子\河水涨潮，一波又一波的灾难\渡你到无边的岸\你打捞我吧，我的童年遍布水患，小蛭，水魅，水的妖蛾子”。小时候，“我的长势确实不好，不符合你的田畦和洼地”，但“你还是要打捞我……母亲，你是对的。你的芳香一直围绕着我\那么远，都扑面而来”。长大后，我看见母亲，“日子高不过门楣\那些旧衣、旧事，缝补之后可以将就\将就之后呢。是再添烦恼的新线头\露水在黎明之前晶莹。你的泪一直簌簌透明”。所以我说过，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就像光明爱大地，爱四季\我爱你黑发的白，你手掌的老茧和刺\你摩挲过掌掴的白天和黑夜”。现在，作者自己也作了母亲，她继承了母亲对小宝贝浓烈如命的母爱：“放在手掌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把她如何置放?就希望\她能够做个长长的美梦，让安静回到\时间的子宫”(《小幺》)。尽管爱的骨缝间可能有许多酸楚、悲伤或者无奈，养儿才知父母恩，母爱永远是圣洁的，崇高的，对母亲、父亲和亲人的爱，不需要理由。

冷雨桑是生活的女儿，所以她爱生活。生活如水如长路，有春夏秋冬，有酸甜苦辣，有时阳光灿烂，有时阳奉阴违;有时波光潾潾，有时波涛汹涌;有时一马平川，有时一路荆棘，冷雨都能从容应对，处变不惊，把自己投入生活，让生活拥抱自己，借生活之舟，壮美自己的人生。在冷雨桑的笔下，生活几乎成了擦亮羽翼的云朵，那么用情和鲜亮：“长短调都是我们必须经过的音阶\都是我们即将开启的大幕和开场白”，“此刻我在光阴的流水上写字，练习那些驻颜术\经过的人声和巿井\倒映着天空纯蓝的指针……我从此，将在人声鼎沸的门洞面前，留下影像\等你日照”，“我得把这些石块搬来搬去，找个最恰当的位置\罢了它的高昂，俯身城门的尊严之下\成为铺路石”，让它“唱秋天的童谣，直到把月亮唱旧，把夜歌唱朽”，这就是作者对生活的《小记录》。

对生活的热爱就是对自己的热爱，“学会坚持。在困境中想象早春和深秋的金黄……我\是自己的迎春花啊，一朵又一朵\曾经贴在自己的藤上苦苦挣扎”(《我的2007》)。“这是谁的。我那么地娇艳\我徐徐地开，风在身边斡旋”(《这是谁的春天》)。“我幸福的四月，小范围的花朵和艳丽\正大朵大朵地开进原野、山冈、围墙\和良人的心房”(《致幸福》)。“我站得比你久，所以会疼\那些等待的日子，苦得让太阳都没有了影子\我站得比你笔直，所以会疼\我该找个长条椅坐下，让光阴从身旁流过\看鱼张嘴说着水的是非\我站得比你茂盛，所以，花开过之后\我都是垂着头，任两肩的风挑起寂寞和钟声……”这就是冷雨桑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如火如荼的生活。

冷雨桑是诗歌的女儿，就以她爱诗歌。在《小记录》的诗集中，记录了作者对诗歌的敬畏、忠诚和用心用情的热爱：“历经无数次雨水的冲刷和击打\我吐绿色的词，说爱你\我用夏天的燠热，慰问动词、形容词和副词\在另一个技头歌唱”(《蝴蝶》);“那么多的人。都准备好了表情\那么多的杯，觥筹交错\诗和人的际会\和你握手的那一瞬\词语，以及词语之间的兽性\它们勃然而生的表情\是那么生硬”(《诗会》);“……那里有诗歌、美酒、葡萄园\作诗的人和场景\街上人流如织，那些旧相识\他们从文字里跑出来——握手、问安\再抱一个满怀\看这阵仗，我们必将开始朗诵\把葡萄唱熟\在那些热切的笑声中\把酒杯碰翻”(《6月19日》)。

在《有些话必须说出》的创作谈中，冷雨桑写道：“文字曾经占踞了我生命中的大部分，它是我的管道，是我的抒发方式……所以，对文字的仰仗或者文字对我生活的主宰从来都是第一。”她说，文字也给了我许多文字之外的收获，很多关爱、很多友善、很多支持都因文字而起，这么说来，文字就如一个园子，种满了南瓜白菜，番薯豆苗，你完全可以视心情而摘取食之，养胃强身，生命得以彰显它的蓬勃和顽强，生命得以昂扬。

这就是冷雨桑和她的《小记录》，一个有爱的作家，一部有爱的作品，大爱无疆，宏阔宽广，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有爱，就是任性。